肖安亦怔了一怔,未曾料到主公不僅要拖住王靜樞,甚至連崗山眾人的退路都已籌劃妥當,一時心緒激盪。
“只是要令行止和諸位弟兄受苦,背井離鄉,遠離故土了!”薛穎滿懷歉意地說道。
肖令又聽見薛穎此言,他再度抬頭,眼中噙出淚水來,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主公言重,於行止而言,猶如再造,深謝大恩……”
肖令哽住,他有千千萬萬句表忠心的言語,只是現下光說就顯得淺薄阿諛,一時無言,只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
薛穎趕忙將他扶起,“行止不必如此。”
“日後,只要時機成熟,我定會讓你們重返家園。”薛穎鄭重承諾。
接著從袖中抽出一封信箋,遞與肖令:
“此行路途迢迢,望君珍重,到了麗山府你只需將這交予麗山府府臺金輝,他定不敢不護你等。”
肖令抹去眼角的淚水,接過信箋,小心翼翼地揣入懷中,領命而去。
此時的王謙,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滿是感慨。
他深諳自已這個世侄的脾性,這一次,肖令怕是此時才真真正正地對這位太子殿下臣服。
“扶楚,你手上的傷不可大意,今夜有一可稱聖手的人要來,明日我讓她給你看看。”薛穎對王謙說著。
王謙將手一直往後藏,薛穎早注意到了。
“諾,殿下費心了。”王謙垂眸應諾。
後半夜,周運禮果然帶著言商漏夜而來,叩響了薛穎租處的門。
連枝去開的門,見了車內和薛穎一模一樣的臉,連枝半點兒沒覺得奇怪,規矩極好地衝車內的人福身見禮:
“言商姑姑。”
言商頂著薛穎的臉冷冷看連枝一眼,口裡冷冰冰的罵道:“不像話!”
連枝自然知道言商罵的是她私自出宮的事兒,偷偷吐舌頭,踮腳看看後面,見還有輛車,便歡欣鼓舞起來:
“啊,連理也來了?!”
言商冷冷瞥連枝:“她可不像你這般沒規矩,”似受不了連枝的咋呼,不耐地說:
“主子呢,你不會要讓這麼多人漏夜站在外頭,和你攀聊吧,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裡了。”
連枝心裡非常清楚言商姑姑的嚴厲程度,那可是出了名的冷酷無情。
一直以來,都是言商姑姑負責教導連枝各種規矩禮儀,所以對於言商姑姑的厲害手段,連枝可謂心知肚明。
因此,連枝絲毫不敢放肆,急忙安排著眾人歇息去了。
就在這時,後面一輛馬車緩緩停下,車門開啟後,走出來一個容貌極其俊美的年輕郎君。
連枝看到他的瞬間,不禁有些失神,整個人都呆住了。
與此同時,薛穎這邊早已得到了周運禮的稟報。
得知訊息後的這個夜晚,薛穎根本無法入眠,硬是強撐著等到了現在。
只聽見“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
言商緩步邁進屋內,隨後反手輕輕將門關上。
抬眼望去,只見薛穎端坐在案几之後,正一臉百無聊賴地用手指隨意敲擊著棋盤上的棋子,獨自一人進行對弈遊戲。
言商朝薛穎一步步走去,每邁出一步,她面部的五官都在隨著動作而產生細微的變化。
終於走到近前,言商微微俯身行了一禮,但口中稱呼的卻是:
“薛穎。”
薛穎聽到言商聲音,回過頭來看向言商。
薛穎臉上並沒有露出驚訝或者不滿的神情,反而嘴角上揚,輕笑出聲:
“比我預想的時間稍微晚了一些呢,不過倒也還算剛好。”
言商再次抬起頭的時候,那張原本不斷變化的面容此刻竟然已經變成了她在宮中常用的模樣。
一張再普通不過,一旦扔進人群就再也找不到的臉。
薛穎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的言商,心中湧動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平靜與安寧。
此刻看來,此次西壯府之行即將大功告成,她也可以圓滿退場了。
只剩下來兩項重要任務等待著她去完成——安撫當地民眾以及修補那遭受破壞的宴蘇渠。
“這一路走來,可曾遇到什麼異常情況?” 薛穎問道。
言商微微皺起眉頭,陷入沉思之中。片刻之後,她搖了搖頭,表示並無異樣。
但沒過多久,她的面容卻突然變得扭曲起來,彷彿想起了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
“只是......在宿州的時候,我們被王靜樞給追上了......” 言商艱難地開口說道。
“哦?追上了?那後來怎麼樣了?”
薛穎對言商此時如此人性化的表情感到十分好奇,不禁追問道。
就在言商正準備講述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連枝的聲音:
“殿下,外面有一位郎君自稱姓趙,乃是東宮的門客,請求面見您。”
聽到這話,薛穎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強壓火氣對門外的連枝吩咐:
“說孤歇下了。”
薛穎語畢,猛地轉頭看向言商,眼中充滿厭惡之色問: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趙無極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顯然,對於這位所謂的“位面之子”,薛穎心中沒有絲毫好感,甚至是極度反感。
而一旁的言商,則清晰地由二人的連結中,感受到了從薛穎腦海中傳遞過來的強烈惡感。
言商覺得要是薛穎知道趙無極是怎麼進的東宮,會更怒不可遏。
……
話說回三個月前,言商盯著趙無極從客棧裡扮作病弱小公子直往城中去了。
趙無極自從倚仗世家大族的氣勢詐退了那些地痞後,深覺危險,也怕那幫人又找來。
從客棧掌櫃那以一角碎銀獲得城中有一個姓孫的算命瞎子,能搞到戶籍。
果真是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沒想到戶籍也能賣出,可見朝廷已經腐爛到了根子裡。
不過這也更好的予了自已很大的便利。
這日出門,定要給自已換個清白身份,速速靠到東宮去。
來到算命瞎子攤前,咬牙花了二十金,不過三日,果然便得了一張空白戶籍,趙無極滿懷激動,為自已填上自已的新名:趙無極
身份是個寒門書生,有一個瞎眼母親。趙無極挺直脊背,從此刻起,就是他的新生!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趙無極一直擔心的事兒發生了。
那幾個地痞在幾天後一路上一些小童編唱的童謠讚頌,舒府的未來太子妃快行笄禮,家中子弟克已復禮,門戶清貴!
穩妥起見,又去打聽了一番,原來舒府的那位郎君被府中早早禁足。
高門大戶,又為了未來太子妃的及笄禮,看管得極其嚴,哪裡有能耐逾牆而出,來西城尋歡作樂?
幾個人在聽了一個面貌普通的小婦人不經意的話後,腦袋一拍。
他們這是被人耍了,白白丟了到手的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