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眼中有瘋狂閃過,但很快光芒湮滅在眸子裡。
她搖頭嘆息:
“庭院深深,能逃去哪裡呢……”她撫上自已的肚子:“兒子,只要生了兒子就好了……”
阿玲聞言心中劇慟,那個老色鬼哪裡會和女郎生兒子,他只喜歡七八歲的幼童!
簡直就是直立行走的畜牲!
對女郎說是折磨凌辱也不為過!要是女郎父兄還在,梅家沒倒,女郎如何可能被族人跟買賣一樣,嫁給這個五十歲的老畜牲!
輕賤得女郎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不過短短兩年,眼看著自已女郎從活潑愛笑,
成了如今這副枯槁模樣,阿玲只恨自已年歲小,不能提刀結果了那老畜牲。
被老畜牲害死的童子屍體成堆地從王府後腳門運出去,除了自已,全府上下就沒有九歲以下的奴僕。
王家的家生子們早早將小孩送養出去,待滿十二歲又接來家住。
於是王家就四處採買新的,幼童源源不斷買進來,又一車一車地拉出去!
得益於女郎的庇護,阿玲她今歲再過一月,到了十一月就滿十歲了。
王府裡度日如年,阿玲天天掰著手指頭數,祈望自已的生辰快快到來,好度過這人生中的一大關卡。
……
王府的家主和主母不在一處住,王家男人都不在後院,只有想哪個女人了,才在哪個女人的院前點盞燈。
皇帝有三宮六院,王氏子弟成年後也不逞多讓,甚至還荒唐些,要不王靜樞怎麼敢追著當朝太子結契。
而被阿玲稱為老畜牲的王壎這晚宿在前院。
紫檀屏風前的憑几旁,王壎正和人在吞雲吐霧,二人皆披髮跣足,袒胸露乳,神色迷離。
這人弱冠之年,做沙彌裝束,容色姝麗,卻沒有一絲佛家的浩然正氣,反給人分外妖異之感。
特別是他眼下竟各有一個精巧的硃色孔痕,為此人更添邪異。
“黎法師,照你的法子真的能令我的手長出來嗎?”
王壎接過一碗暗紅色的湯物一飲而盡,復又躺下了,用唯一的一隻手擱在膝上,問這位青年。
黎法師翻身起來,含笑瞥著王壎的斷手處:“當然,王公近日可覺創處疼癢難耐?”
王壎沉吟片刻,他不說還好,經他提醒,自已果真感到斷臂處開始一跳一跳地疼癢起來。
王壎驕矜地對黎法師讚賞似的點頭:“成功定少不了你好處。”
黎法師一副淡泊模樣,好似不為所動,他以手支頭,聽著王壎的話,不作回答。
王壎好似習慣了他的脾性,並不生氣,喉嚨呼喝發出輕微聲響。
一旁侍立的美貌婢女聽後,分外靈巧、默不作聲地幾步跪下,仰頭張開檀口。
王壎遮面“呸”地一聲,將痰吐了,那婢女面不改色嚥下,仍舊回位侍立。
“近來,西壯府府臺自縊一案捅到天子跟前,
聽說平京熱鬧得緊,依在下看,王公危矣!”黎法師閉著眼睛開口。
王壎不以為然道:“法師且放心,我那二弟當著太尉,這點事都辦不好,
那就趁早下來算了,況且宴蘇渠款項他雖不知,可也沒少用!”
王壎轉頭又吸了口芙蓉散,神情飄飄然,不無感慨:
“這可真是好東西,難怪我那侄子這麼喜歡呀……”
黎法師並不贊同:“我看這事王太尉未必能擺平,王家子侄於南湖,致太子落水,已經觸了天子逆鱗,
事後王氏處理得分外敷衍,更讓皇室顏面掃地,這次天子定要藉此案明裡暗裡大動作一番,不管以什麼方式。”
王壎不是蠢人,聞得此言,他微眯著眼睛推測道:
“你是說,平京到現在還沒結果,許是障眼法,搞不好欽差大臣已經秘密在路上了!”
黎法師但笑不語,撿起自已道袍大喇喇披著,長腿一邁就站在了室內,他轉身衝王壎長揖一禮,作佩服狀:
“公之敏銳,是淵所不及也!”
王壎得出推測,擺手推說夜深了,讓黎淵退下,黎淵見自已提醒到位了,也不再逗留,告辭轉身離去了。
王壎迅速吩咐下去,讓手下爪牙緊看城門,一旦有風吹草動必報上來。
哼!定要這所謂的欽差大臣有來無回!
當全城戒嚴時,薛穎一行人早在兩日前進了西壯府的主城。
薛穎帶著連枝、馮米還有她弟弟租到一出三進的宅子,周運禮充做她的護院。
她讓那一千來個兵化整為零,散去城中各地,或打聽訊息,或做事去了:
四十個為一組,分做二十五組,一天裡,每組領取一個任務去做。
晚上週運禮改裝,扮做走街串巷的餛飩挑夫,去收集各組當天情報。
整理了報上來的雜亂無章資訊,到讓薛穎知道些有用的,心裡對這案子有了初步的計劃。
可能是西壯府本身經過洪澇,空氣溼濁,秋季天氣又總變化,薛穎水土不服,本來要好的風寒開始反撲。
病來如山倒,薛穎是自作自受,自已吹風時原以為不過小小感冒,能奈我何?
想不到為了算計肖令這次可真是付出了大代價!
好嘛,她直接起不了身了!
……
“夫人,你家郎君還沒好呀?這都吃了八貼藥了!”醫館裡的藥童,很是同情地看著連枝。
連枝也是心急如焚,但她還是面上笑著回:
“慢慢來,這事急不得的。”
藥童見她笑得比哭得難看,說的話不知是安慰自已還是回答他。
真可憐……看著才十七八歲,就要守寡。
造孽喲!
藥童便抿著嘴將藥稱了麻利包好給連枝:
“還是老樣子,兩碗水煎作一碗。一日三次,忌油膩、生冷。”
連枝點頭謝過,轉身出醫館門時,竟撞了醫館的來客。
她抬頭,見來人身著玄衣大袍,眼各有一個硃色的孔痕,容色妖異非常。
連枝也算是有見識的,看著此人模樣,心裡竟然莫名懼得發顫。
她忙隔著醫館的門檻,低眉垂首賠了不是,接著腳底抹油的混入人群裡,隱匿不見了。
醫館藥童見來人,原來是醫館的大主顧,頓時喜笑顏開迎上去:
“喲!黎法師!小的怎麼說今早聽見門口有喜鵲叫喳喳,原來是今日有貴人腳踏賤地,黎法師要來!”
黎淵被藥童的俏皮話逗笑,拽下腰間荷包扔去:
“嘴甜,賞你的。”
藥童掂著荷包份量,迭呼“黎法師大方。”
接著便問:“法師還是老樣子,要制麻沸散的藥?”
黎淵點頭,見藥童麻溜地稱藥,他問:
“剛才撞我的小娘子是誰,西壯府城內,還有這樣標緻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