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通聽見屬下來報,立刻從座位上起身:“來得好!老子正好松泛松泛!”
說完便呼喝著山寨眾人呼啦啦離開了。薛穎在後頭是喊也喊不住。
自從肖令被薛穎有意無意地限制在竹屋,肖通開始覺得不好。
但看見兄長減少勞累後,氣色確實大好,作為患者家屬,肖通顯出了萬分配合的態度。
而沒有肖令的約束,肖通就像脫韁的野馬,整天就想找人幹架。
但其實崗山這一眾人其實還從沒和官兵真正交過手來著。
天策營那五百人不算,當時不只是薛穎發現這夥人不對勁。
周運禮也發現這夥人不傷人命,於是秉承著減少傷亡的原則,只要太子殿下平安,商隊裡那些掩人耳目的藥材要搶就搶吧!
周運禮已經不是個血氣方剛的愣頭青了。一切求穩,此行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便令眾人抵抗個差不多就倒地裝暈,讓這些山賊搶去吧,搶過走了便好。
他哪能想到後面發生的事啊,太子殿下太虎了。
他從小小布衣做到今日實屬不易,太子落入賊窩,雖是他自投虎口,但一旦出了差錯,他周運禮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而這次周運禮腚都跑爛, 借來的一千精兵,為了救人,自然是要拿出真本事來。
拿出真本事的官兵和心急如焚,一心想救出太子的狡猾典校事中書郎。
對上一群天然怕官兵的毛賊和不懂兵法、一味蠻幹的肖通。
結果顯而易見,這群山賊自從組建以來,打家劫舍從無敗績,也是第一次遭遇滑鐵盧。
肖通被活捉了!!
肖令也是沒想到,自已一朝昏迷醒來,不僅被原本軟禁的人軟禁,家還被偷了。
當敗退的一個半大小毛孩子避開耳目,飛奔去竹屋告訴他:自已弟弟和官兵幹起來,還被活捉了。
他瞬間感到一股涼氣從腳底竄上後腦勺,這一切都是陰謀!
“我要見尹胥。”肖令推開藥碗,抬頭對眼前這個照顧了十天的丫鬟。
丫鬟聽見了肖令的話,面黃肌瘦的臉毫無波瀾,依然固執地將藥勺戳到肖令面前:
“吃藥。”
肖令望著令他全身無力,只想安睡的藥,咬牙一把搶過藥碗仰脖喝了,將碗底亮給丫鬟看畢,接著:
“我要見你主子。”
丫鬟這才點頭,收碗離開。
肖令看著丫鬟離去的背影,他一手掐住大腿,知道藥效發作還有半個時辰,但今天他不能睡!
.......
“肖令要見吾?”薛穎聽見丫鬟的回稟發出疑問。
小丫鬟點頭。
立在薛穎下首的這小丫鬟正是她在路上用一袋小米換的小女孩。
小孩經歷了雙親死在眼前的刺激,沉默寡言不喜說話,在薛穎看來,有些自閉傾向。
但薛穎太忙了根本無暇顧及,只為她取了個名叫:馮米
薛穎抓了把瓜子遞給馮米:“玩去吧。”
馮米兩手小心翼翼地接過,像護珍寶一樣,鵪鶉似的縮著肩膀掩門走了。
“肖令這是急了。”薛穎轉身面向王謙,沉聲道:“這二人兄弟情誼,屬實深厚!”
王謙正專注地核算賬目,聽到薛穎的話,緩緩抬起頭:
“我這兩位世侄自幼感情甚篤。”
薛穎與王謙對視,笑得莊重典雅,緩聲道:
“此時正該是王卿與故友敘舊之時。”
王謙肅然起身,鄭重地長揖一禮:“必不負所托。”
......
肖令大腿都掐紫了,見到來人後,驚得睡意都驅散了,以為自已其實已經睡了,這其實是在夢中。
他按了按自已青紫的大腿,是真實的痛感!驚撥出聲:“王世叔!?”
王謙笑著對肖令點頭:“肖世侄,別來無恙。”
肖令強撐著起身,王謙趕忙上前按住他,肖令深知自已的病會傳染他人,便側過頭去:
“未曾想你竟還活著。”
王謙退回桌旁,自行坐下,面朝肖令:“我亦未曾料到你會在岡山落草為寇。”
肖令輕嘆一聲,對王謙說了句“此事說來話長,不提也罷”,便接著問道:
“你是與尹胥一同前來的?”
王謙頷首。
肖令苦笑,這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自已這個弟弟不知是運氣好還是運氣背,頭一遭劫人上山換贖金,就劫到了朝廷欽差大臣!
“未曾聽過京城那個厲害大臣姓尹的,”肖令嘴角揚起譏諷的笑:“況且看著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黃毛小子。”
“看來就算西壯府的黎民百姓都被王壎那個老匹夫霍霍死光,天子為了坐好龍椅,也不會在意……”
“錯了,你錯了,世侄慎言。”王謙忙截住肖令的話。
“你知道你罵的那個黃毛小子是誰嗎?你就亂開腔,”王謙起身奔到肖令跟前,抬手給了肖令肩膀一巴掌:
“哎喲喂,你沒死在這張嘴上也是奇哉!”
肖令見王謙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便問:“怎麼就說不得?”
王謙眉毛都擰成麻花了:“嗐!我的天爺,你道你口口聲聲的黃毛小子是誰?那是……”
王謙往東方指去,壓低嗓音:“那是……東宮太子!”
肖令瞳孔巨震:“竟是太子?!!”
“正是,我王謙不虛此行,這西壯府的百姓及你我的血仇……此次王家的風光怕是難以維繫了!!”
王謙十分激動,緊握住肖令的手。
肖令抽出手對王謙道:“太子此番前來,的確可見天子的決心和態度,
但是朝廷和世家的政治本就是制衡妥協,王家到時不過是傷點皮毛罷了。
待宴蘇渠風波一過,王世叔,你信不信?雙方就能在酒宴上握手言歡了,但……我不能!
我要王家傾覆,為我肖家上下一百一十七口人命陪葬,單單一個王壎……”
肖令虛弱的聲音非常輕,卻挾著滾滾殺意:“不夠。”
“所以世叔,我就不與你們同行了。”
王謙見肖令如此,聲音冷了下來:“那你覺得不和太子合作,就單憑你,能搞垮王氏?別痴人說夢了。”
王謙輕撫袖口褶子:“我知曉你對朝廷心存疑慮,但你也領略過這位太子殿下的手段,
不過略施小計,你便敗於其手,短短十日,你的山寨就已被他分化、掌控,
如此手段莫測、膽識過人且心思縝密之人,實乃你我之幸!”
“且看清你的處境吧,你所行之事,若不能為朝廷所用,必遭剿滅,太子派我來見你,實是告知你,你若不配合,隨時可能暴斃身亡。”
“我們也算自幼相識,又有共同的仇敵,著實不忍心見你命喪黃泉!”
“我已言盡,世侄需慎而思之呀。”
王謙說完見肖令垂頭不語作思考狀,知他將自已的話聽進了,便不再出聲,自顧轉身離開了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