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鶯鶯看看坐在側旁的景琰,一襲黑色的錦袍,斜倚在擺滿膳食的矮桌後面,神情慵懶,仿若世間萬物皆難以入其眼眸,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
他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猶豫不決的白鶯鶯,便又緩緩垂下眼簾,神色間毫無波瀾。
他的眼神空洞而迷離,似是沉浸在自已的思緒中,對這演奏毫不在意。
鄰桌的太子,正端起一杯茶盞,溫和地看著她,似乎對她的彈奏充滿期待。
而太子旁邊的白玥玥,微微揚起嘴角,露出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的淺笑,但又努力剋制,不想表現得太明顯,這是一副即將看笑話的準備。
白玥玥怎麼不知道,青檸苑的白鶯鶯學了十年的琴,連最簡單的曲譜都彈不好,這個撿來的白鶯鶯去了白相府就沒有碰過琴。
白鶯鶯遲遲做不了決定,不知到底用什麼態度去彈琴?
白玥玥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何不借此機會大顯身手?
讓這些達官貴人知道,她白玥玥才是德才兼備之人,才是未來的皇后之選!
無錯書吧莫名有了這想法,她站了起來,說道:“毅親王妃從小不精通琴藝,還是不要讓她為難!”
“這可是毅親王準備給皇上的禮物,太子妃這是何意?”皇后質問。
“可否讓臣妾代之彈奏?”
太子妃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景琰眼睛神色裡立馬變得不悅,但還是保持慵懶地姿態說道:“王妃雖是太子妃阿姐,但更是本王王妃,難道太子妃也可替代王妃跟本王共眠嗎?”
景琰這話一出,席間一片譁然,也只有這大魔頭才敢在這種場合說出這樣離經叛道的話。
太子妃羞愧至極,她一心只想出風頭,竟然忘了她已是出嫁之人!出嫁姐妹早已不是一家人!
太子蒼白的臉瞬間變得慘白,他把手中的茶盞憤然往桌上一放,茶水四濺。
皇后更是怒目圓睜!
白廷州為他那莽撞的女兒捏了一把汗。
皇上坐在首席上一陣狂咳,氣都接不上,陳公公貼著他的後背上下摸著,幫他順氣。
白鶯鶯莫名生氣,聽到景琰問白玥玥與是否他共眠?狗景琰,內心決定從此跟他一刀兩斷!
她又看到這壽宴似乎要變成喪宴,趕忙說道:“如若皇上不嫌棄,兒媳這就獻醜了!”
看到這壽宴被攪和的夠亂,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添亂!
景琰讓她隨意彈,她今日非得好好彈。她可不想因她把皇上最後一口氣給送走,那她也怕是活不了!
趁著人心不安的時刻,她彈奏起來!
這琴音,輕柔而舒緩,如同輕輕拂過山林的微風,帶著絲絲的涼意和清新,讓在場躁動的心靈瞬間平靜下來。
蘭花緊張不安的神色隨著琴絃的撫尉慢慢轉變,從擔心,到不可思議,到欣慰,再到驕傲!
景琰也不再是慵懶的姿態,他端坐起來,冷漠的眼神多了幾分不易覺察的柔和。
這是他兒時常常聽到的旋律,在白鶯鶯的手上,居然同母後彈奏的如出一轍!他想起了母后,想起了阿姐。
每次他不高興的時候,都是母后彈《高山流水情》給他聽,這支曲譜是母后自已譜寫的。
慢慢的,他耳聞目染也學會了彈奏,會此曲的還有一個微不足道的宮人,如今卻查無此人!
皇上聽到此曲,嘴裡輕輕的喚著:“阿姝!”他眼神空洞,兩眼虛光投射到那架古琴上,眼裡閃著淚花!
而一旁的皇后,聽到琴聲反而更加焦躁不安,她神色異常,蹙著眉,緩緩從椅子上站起來,似乎隨時想要喊停!
白玥玥更是一臉驚訝,這是白鶯鶯彈奏的嗎?她一個撿來的丫頭,怎麼能彈出這麼悠揚的琴聲?
她慶幸剛才自已沒有彈奏,要不然這一比較,她不成了更大的笑話?
白廷州想到自已的那蠢笨莽撞的親生女兒,還不如當初把白鶯鶯嫁給太子!也許還能幫到更多。
其他人都被這《高山流水情》深深折服,無不讚嘆這美豔王妃出神入化的琴藝。
琴音嫋嫋,初時輕柔舒緩,似山間清泉潺潺流淌;
繼而悠揚婉轉,如林中飛鳥婉轉啼鳴;
高潮處激昂澎湃,仿若瀑布飛瀉,氣勢磅礴;
首尾又歸於寧靜,餘音繞樑。
一曲下來,白鶯鶯自已也深入其中,酣暢淋漓!在琴音裡,她忘了一切!
她成了這次宴會的主角,閃閃發亮!
皇上情緒慢慢平息,用低沉混沌的聲音說:“毅親王妃所彈為天籟之音,朕欣慰!那就把這古琴賞賜給王妃!
太常寺太常卿張大人從人群中走出來,他拱手行禮道:“皇上,老臣一直在尋找此譜,可否讓王妃帶此譜去教坊指點一二?”
大家都知道張大人為人耿直,相當惜才,他能斗膽問皇上要人,那也是被剛才的琴音而折服。
皇上頷首,這首《高山流水情》從阿姝過世後,就再也無人彈起,再讓這首曲子重現其輝煌,也算是他對阿姝的一點補償。
皇后癱坐在高高的首席上,冥冥之中有種不好的感覺,先皇后好似要活過來了。她想阻止這樂譜的傳揚,可是她找不到理由!
白鶯鶯沒想到,她彈奏一曲並不時興的曲子,還有去教坊當樂師的機會。
這樣也好,不用整天在王府無所事事,礙那景琰的眼,她便一口答應下來。
“王妃,你這就應下來了,你還會其他樂譜嗎?”景琰顯然不高興。
“不會的臣妾可以跟她們學啊,而這一首我可以先教她們學!”白鶯鶯知道,景琰再霸道,在皇上還沒閉眼前,他還不會把她怎麼樣。
景琰沒再說什麼!端起一杯酒,獨自喝下。
他沒想過事情這麼發展,不過讓白鶯鶯去教坊玩玩,也應該沒什麼大礙。
這是他母后最愛的曲子,母后一定希望這曲子不要因她的逝世而隕沒。
白鶯鶯坐回到景琰的身邊,景琰吹了吹手中的茉莉花茶,送到白鶯鶯的嘴邊,示意要喂她喝下。
白鶯鶯趕緊拿過茶盞,景琰頓了一下,用冷冷的眼睛憋了一下白鶯鶯,才不緊不慢鬆開手。
白鶯鶯輕輕淺嘗,又放下。她再次抬頭時,發現人群中有一雙眼睛正盯著自已。
她假裝沒看見,只是用餘光不經意的確認了那個人,是謝公子!
謝公子似乎也在確認這個面戴紫色絲巾的女子,是不是就是她把自已弄成如今不舉之人?
可她是白廷州之女,毅親王妃!不可能不可能……他一邊確認一邊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