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沐醒來看見三個身影在病房裡,嚇一跳。
從小到大他還第一次這麼有存在感。出個車禍引來三位大忙人看護自己——雖然有一位不認識。
沈伯言見他睜眼,伸手拍了拍坐在病床邊的溫禾:“醒了。”
溫禾立馬回頭:“你沒事吧?”
羅沐搖搖頭。不動還好,一動腦子裡跟上發條似得緊,脹痛襲來。
溫禾倒吸一口涼氣:“你別動,我去叫醫生。”
尹一生搶在她前面往門口走:“我去吧。”
溫禾重新坐下,盯著羅沐:“醫生和我說,你打噴嚏不是因為感冒。”
羅沐等到疼痛褪去,才苦笑著道:“我知道,應該是過敏。”
“嗯。”溫禾攤手,“對冷空氣過敏,真有你的。”
無錯書吧“我就是想去醫院的。結果在路上出了車禍。”羅沐吸吸鼻子,“也好,反正目的達成了。”
沈伯言若有所思:“你過敏是遺傳嗎?”
羅沐頓了頓,張張嘴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溫禾替他解圍:“羅沐和親生父母沒聯絡過。”
沈伯言皺眉:“孤兒?”
羅沐對天花板微笑,沉默了很久之後才嗯一聲:“我一出生就被送到福利院。”
沈伯言打量他:“後來呢?”
“後來被收養,我養父母前幾年接連去世了,我就又變成一個人。”
“......你想沒想過,找親生父母?”
溫禾臉色變了變,拉一下沈伯言袖子:“提這事做什麼?”
只見羅沐眸中染上一層朦朧:“找什麼?他們都不要我了。”他們都不要他了,在他還是襁褓嬰兒、沒有任何生存能力的時候。
為什麼要去尋找?
“養父母對我不錯。”羅沐吐出一口濁氣,“他們在世的時候我沒想過,他們走了......我也不想去找。”
溫禾拿目光示意沈伯言別再問。
沈伯言卻全然不顧溫禾勸阻:“為什麼?你養父母去世,你也不用擔心無法孝敬他們,這和你找親生父母不衝突。”
“你不懂。”
“我不懂什麼?”
“雙親去世的痛。”
溫禾張了張嘴,插不進話。
沈伯言聽羅沐說完這句,忽然冷笑:“我懂。”
他太懂了。
羅沐微微瞪一下眼睛:“抱歉......”
沈伯言搖頭。
羅沐舔一下乾澀的嘴唇,目光虛無:“其實是我膽小。”
“你恨他們?”沈伯言歪頭,不解道,“還是你擔心他們不想和你相認。”
“都不是。”
“我經歷過一次父母離世,不想再經歷一次。”
沈伯言盯著床邊一個角。
良久,他緩緩開口:“或許,他們已經去世了。”
溫禾觀察沈伯言的臉色:“你想說什麼?”
她覺得不對勁。沈伯言不是多管閒事的人,平時對別人的私事也沒什麼興趣。
沈伯言一定有什麼秘密,而且是和羅沐相關的。
這兩個人......
沈伯言忽然抬起頭,他對上羅沐的眼睛,逐字道:“我們做個親緣鑑定吧。”
羅沐失笑:“好呀。”
沈伯言立刻出門給秘書打電話,留下溫禾一臉懵逼。
羅沐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溫禾披散的長髮,逗貓似得:“別吃驚。”
溫禾瞠目結舌:“你,你們......”
羅沐深呼吸一下,笑道:“我不知道。”
只是面對沈伯言,他總體會到莫名的熟悉感,還有那股安心。
溫禾是他最優秀的下屬,也算半個朋友。
第一次,溫禾與那個程皮爾在一起,他嘴皮子說破了溫禾都執意要嫁。其他同事勸他:“幹嘛對一個大小姐那麼上心,各人有各人的命。”他才幡然醒悟,自己是真的把溫禾當親妹妹對待。
但站在溫禾的角度,他也確實多管閒事了。
所以溫禾跟沈伯言在一起之後,他一句都沒多問。
但新奇的是,並非刻意為之。
他從第一眼見到沈伯言,就認為他是個可託之人。
溫禾和他在一起,一定會幸福的。
很奇妙,也很怪哉。
或許......
或許沈伯言也有同樣的感覺吧。
溫禾打斷他的思考:“你對芒果過敏嗎?”
羅沐搖頭。
“我從來沒聽說過沈伯言有個兄弟。”
“這年頭私生子還少嗎?”尹一生踏進病房。身後並沒有跟著醫生。
“醫生說他醒來觀察一下就可以出院了,回去靜養。”
進來的時候,他碰巧遇到沈伯言在門口打電話,聽到沈伯言說什麼親緣鑑定,進門又聽見溫禾說什麼兄弟,輕而易舉聯想到一起。
溫禾吐舌頭:“搞不好是被我弄煩了。”
羅沐笑笑,撐著床坐起身。
沈伯言走進病房。
“羅先生,麻煩你配合一下,明天上午去抽血。”
“地址呢?”“我會發給你。”
兩個人一來一回。
溫禾癟嘴:“我不會變成多餘的那個吧?”
“怎麼可能!”
沈伯言和羅沐異口同聲。
尹一生撓撓頭:“我才是多餘的那個。”他聳聳肩,轉身要走。
溫禾忽然叫住他:“等一下。”
尹一生愣一下:“怎麼?”
“我們想去看看姚力......你去嗎?”
尹一生沒猶豫:“去。”
沈伯言幫羅沐跑腿,辦理出院。
格外的積極。
另外兩位在護士站等著。尹一生都傻了:“這小子吃錯藥了吧?”
溫禾卻笑笑:“如果羅沐真是他的兄弟,他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他本來也不是孤身一人,他有你了。”
身後傳來沈伯言的聲音。
溫禾回頭,露出笑:“這麼快?”
“退個押金的事。”沈伯言揮一揮手裡的票據,“你是雪中送炭,羅沐是錦上添花。”
溫禾歪頭:“我可沒打算和他比。”
沈伯言挑眉。他才不信。
扶著羅沐上車,羅沐逞強,非要自己開車回去。
沈伯言沒說什麼,溫禾卻很不放心:“能行嗎?”
“問題不大。”
“天都黑了......”
“溫禾。”沈伯言打斷,“走吧,還要去療養院看姚力。”
羅沐從車玻璃裡朝他們點一下頭,啟動車子。
溫禾搓手指:“你就不擔心他再出事?”
沈伯言把溫禾抱上車,安頓好。
“老天不會再次苛待我。”
是,已經失去一次親人了,不能再失去一次吧。
何況,沈伯言已經猜測過羅沐的身份,很小的時候,他聽到過父親打電話。
和一個女人。
如果羅沐就是那女人生的,那麼和自己算作同父異母。
父親身上的韌性和堅毅,羅沐一定也遺傳了去。
帶傷開車而已。
沈家的後代,足以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