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加之昨天的連綿雨,今天溫度實在不高。
溫禾駕著車,輪胎打直,穩準狠衝向了公路外側的高崖——“救我——”一聲高呼,她被動驚醒。
身旁有男人的臂膀。
溫禾用力喘勻氣息,才意識到自己正在婚車上。
旁邊的男人是程皮爾,正一臉擔憂地捏著她手腕:“沒事吧?”
無錯書吧溫禾搖一搖頭,想把腦袋裡的後怕甩掉。
程皮爾關切:“真是辛苦你了,這幾天忙壞了吧?等婚禮結束,我帶你出去好好玩玩。”
這話溫禾上一世就聽過,她心中泛冷,故作無知:“去哪?”
“黃金海岸——”“黃金海岸?”
隨後又自問自答,與程皮爾異口同聲。
程皮爾表情有些不鎮定,眉尾輕輕高挑:“阿禾懂我。”
懂你大爺個腦袋,虛偽!溫禾轉過頭,在心裡罵,上一世我死在哪我能不知道?
程皮爾見溫禾不理會自己,一副貼心模樣去給她捏肩膀,簡直將殷勤值拉滿。
噁心,但溫禾沒躲開。
她望向窗外,懇切地希望時間過得快一點。她承認,她此刻想見沈伯言,也只想見沈伯言。
私人莊園,太陽當空,賓客稀稀拉拉落座。幾個長焦鏡頭槍口一樣懟著二位新人。
主持人嘴巴大咧,激揚慷慨,把這輩子的職業功底都體現出來了。
溫禾站在臺上,昏昏欲睡。
程皮爾看出她狀態不對,但高攀溫家的喜悅衝擊大腦,他沒工夫提醒,笑得比主持人還誇張。
賀詞一啷噹,主持人偷瞟了眼手稿,開始走流程:“下面請新郎父親致辭——”“我來了。”然後被洪亮厚沉的聲音打斷。
沈伯言著一身墨綠色西裝,出現在禮臺正對的草坪上。
他戴著反光墨鏡,嘴角浸染若有若無的笑意:“溫小姐大婚,怎麼沒邀請我?沈家可隨了不少禮。”
空氣瞬間靜默,記者鏡頭巧妙轉向了溫老爺子。
老爺子不疾不徐起身,如預料到一般,波瀾不驚。
“今天是私聚,也是婚禮的正日子。坐席名冊自然交由給孩子們處理。”
沈伯言歪歪頭,重新看向禮臺。他窄腰長腿,西裝套在身上闆闆正正。對比一番,程皮爾個頭不高,弓腰駝背,即便此刻戴著“新郎”的胸針,也擋不住濃郁的暴發戶氣質。
簡單說,一個字,土。
沈伯言開口:“二位,相識多年,不做個解釋嗎?”
溫禾眼眶微顫,不動聲色。
程皮爾有些耐不住面子:“來了坐下便是。”說著對臺下打個手勢,讓人請他落座。
沈伯言卻擺擺手,也叫上來兩撥人。
眾人搞不清他要做什麼,下一秒,從草坪的兩側,分別推上來了兩個白色的花圈。
程皮爾驚了半秒,立馬衝下禮臺,齜牙咧嘴:“你這是什麼意思?”
“老公。”溫禾甜膩的嗓音響起,她壓住噁心,提起婚紗的裙襬一步步走到新郎身邊,正面沈伯言,隨後莞爾一笑。
“讓他說完吧。”
“阿禾......”
程皮爾這一句愛稱,讓溫禾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趕忙打斷:“沈伯言,你想幹什麼?”
沈伯言道:“下禮。”
“什麼禮?”程皮爾冷笑,“你擺兩個花圈在這,下禮還是下降頭?”
沈伯言一愣:“還是程公子聰明。”
他繞著花圈走了幾步,回到原位,緊接著面上浮現出嗤容。
“我這花圈特意找人看過,送誰,誰要倒大黴。”沈伯言一字一頓,說得跟真的一樣。
激得賓客們交頭接耳,甚至還有主動搬走椅子給扛大炮的記者們讓位置的。
大喜日子被沾了晦氣,程皮爾臉紅脖子粗:“你別在這危言聳聽,別人結婚你送花圈,你裝的什麼心?”
“誰讓程公子佔我便宜的?我隨了禮,連頓喜酒都喝不上。”
“昨天禮客宴你不是去過了?”程皮爾咬牙切齒,誰說沈伯言紳士穩重的?這不就一流氓嗎?沒請你喝喜酒就毀我婚禮?
程家一朝暴富,跟著昇天的親戚也不少。今日程皮爾結婚,約莫都在現場,他礙著面子,不然真要衝上去給沈伯言兩拳。
溫禾在心裡罵他廢物活該,隨後擺出一副擔驚受怕的表情,向前湊幾步道:“不管真假,我不想惹上不乾淨的東西。怎麼才能破解這降頭?”
沈伯言瞬間一改態度,滿面春風:“到我身邊來。”
眾目注視著二人,有人反應過來,鬧這一通,沈家公子的目標就是溫禾。
溫禾不由得嘆了口氣。
沈伯言開始倒數:“三......”
溫禾邁開步子。
“二......”
溫禾摟住了沈伯言的手臂。
“一......”
“抱歉了,老公。”溫禾轉過身,朝程皮爾做了個鬼臉。
沈伯言摘下墨鏡,目光最先看向溫老爺子。
只見老爺子半張著嘴,一臉欣賞精彩好戲的表情。
沈伯言鬆一口氣,將注意力放回到程皮爾身上:“恭喜你,被我詛咒了。”
“什麼狗屁詛咒......你他媽嚇唬誰呢?”程皮爾氣得衝過來揮拳。沈伯言立馬護在溫禾身前。
他盯著新郎,眼都沒眨一下。
溫禾感受到沈伯言氣場強開,冷笑著激化矛盾:“是不是死全家那種詛咒?”
“溫禾,你!”程皮爾頓時語塞。
剛才的幾十秒裡,他想過是溫禾無知迷信,貪生怕死,但此刻溫禾的態度讓他徹底明白,今天這一出,是她和沈伯言提前策劃好的!
好好的婚禮,現在氣氛狼狽,尷尬至極。
受邀來的記者都是溫老爺子親自下的帖,原本是想讓他們回去添磚加瓦,給這場不太被常人理解的婚禮貼一貼金。現在這局面......
他們望向溫老爺子,不知是否該繼續記錄。
老爺子沉默一會兒,走到沈伯言和程皮爾之間。
他伸出有力的手掌,一把薅起程皮爾的領口。
“嶽......岳丈......”程皮爾哆哆嗦嗦,看不懂溫家人今天的舉動。
程父程母也都焦急起身。
“我問你,昨天的禮客宴,你不是抱病未去嗎?你是怎麼知道伯言昨天參宴的?”
程皮爾心懸在胸腔裡,說不出話。
溫老爺子眯起眼:“我的禮客,你有什麼權力調查?”
沈伯言護著溫禾,明白接下來沒自己的戲份了,著手叫人送來杯溫茶。
溫禾小聲問:“你渴了?”
沈伯言搖一搖頭:“風大,你穿的少。”將茶杯塞進溫禾手中。
一場秋雨一場寒,碩大婚紗其實單薄。
溫禾體溫低下,莫名的,耳根竟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