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的!
兇手的腳上和手上,最起碼腳上應該是沒有沾上童光耀的血跡,否則的話,按照胡建國所說,他很快就追了下去,地上如果有血跡,他不可能看不到。
所以說,胡建國如果沒說謊,那就說明兇手的鞋底下並沒有沾染上血跡。
既然沒有沾染上血跡,那麼他就算是躲在樓梯下面的雜物後,也不可能留下血足跡。
但現在的問題是那裡確實出現了血足跡和血手印,就只有一個解釋了,兇手二次返回故意留下的,目的就是擾亂公安的辦案視線。
換句話說,他留下的足跡和手印,應該都是假的。
石山分局的同志如果按照那個腳印、手印的條件找人,就相當於是被兇手牽著鼻子走了。
呼……
想明白這一切後,李言誠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衛東,開快點。”
既然想通了,他就要給一線的同志提個醒。
“好的領導。”
聽到李言誠要求開快點,管衛東應了一聲後,右腳緩緩的加重了力量。
……
與此同時,在京鋼總廠保衛處工作人員的陪同下,正帶隊在鋼廠家屬區調查的石山分局刑警隊的曹隊長,看到一位下屬因為無意間踩了一腳泥,而留在地上的腳印後,終於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停停停,不對不對!”
曹隊長叫停了正趕往下一棟樓的眾人。
“怎麼了隊長?”
“不對,那個人既然在樓梯下的雜物後邊能留下血腳印,那就說明他鞋底下踩到血了。”
“對啊!”刑警隊的一位偵查員點了點頭。
“對什麼對,既然他鞋底下踩到血了,為什麼其他地方沒留下,只在樓梯下面留下了?”曹隊長沒好氣的反問道。
“呃……是不是被其他人的腳印給覆蓋了?”
十二號樓東單元的樓梯,尤其是三樓以下的樓梯和樓門洞那裡,確實被踩了不少的血腳印。
“你說的有可能,但是……如果地上有血腳印,那個叫胡建國的追下樓的時候會看不到嗎?他可是第一個追下去的,這總不可能被覆蓋吧?他可沒說過看到地上留有腳印。”
!!!
這要是再聽不懂,那就真都成傻子了,別說幾位刑警隊的偵查員,就連鋼廠保衛處的工作人員也聽懂了,一個個眼睛都瞪的溜圓,滿臉的難以置信。
剛才大家之所以沒想到這點,只是因為先是找到了武器,緊跟著又發現了血腳印和手印,接踵而至的好訊息讓眾人都有點忘乎所以,這才沒有往深裡想,現在被提出來了,幾個人很快就反應過來,他們應該是著了兇手的道兒啦!
“隊長,咱們應該找胡建國再核實一下。”沉默了一會兒後,一位偵查員建議道。
曹隊長遲疑了一下後,還是點點頭同意了,他扭頭看向鋼廠保衛處陪同的工作人員說道:“劉處,那咱們再去一次胡建國同志家吧。”
“好”
陪同的工作人員是京鋼總廠保衛處的劉副處長,領導跟他交代過,除了那幾個有機密任務的車間和研究所外,其他地方,只要公安想去,就帶去,全力配合。
京鋼的領導之所以這麼爽快的願意配合,主要還是晚飯前冶金工業部門,也就是京鋼的上級管理部門的領導發話了,要求他們務必全力配合公安的工作。
京鋼和國內其他幾家老牌大型鋼廠一樣,都直屬於冶金工業部門管理,分管他們的正是羅老爺子。
而曹隊長遲疑那一下,並不是說覺得現在已經快八點多,有點晚了,去打擾人家不好,對於他們這些一線辦案人員來說,抓緊一切時間偵破案件才是關鍵,需要找證人瞭解情況的時候,哪裡還會管幾點了。
他遲疑,是因為他忽然對這位第一個發現死者的胡建國產生了懷疑。
之前他不是沒有懷疑過,打消掉懷疑之心就是從發現血腳印和手印起,現在既然那很有可能是兇手故意留下擾亂視線的,他對胡建國的懷疑就又重新浮現在心頭。
算了,再近距離接觸觀察一下吧。曹隊長如是想到。
冬日的夜晚,儘管還不到九點,可已經有很多人家的燈已經都熄滅了,在這個幾乎沒有什麼娛樂活動的年代,外邊又天寒地凍的沒辦法出門遛彎,早早睡覺成了很多人家的首選。
和其他每棟樓幾乎都有三分之二以上的屋子徹底黑下來了不同,十二號樓,尤其是東單元,除了四樓的童家燈黑著之外,其他十九戶家裡都亮著燈。
今天發生在他們這個單元裡發生的事情,給住在這裡的人造成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
死人,稍微有點年紀的人應該都見過,誰還沒個親朋好友的,生老病死實在是正常不過,可見過死人,不代表見過兇殺案的被害者,更沒幾個人見過血流滿地的現場。
白天人多,還沒多大影響,到了晚上夜深人靜後,不管是屍體還是那遍地的鮮血,就會不停的浮現在腦海中,讓人不由自主的就開始胡思亂想,膽子大點的很快就能過去,膽小的估計接下來好幾天都會吃不下睡不著。
剛一走進十二號樓的東單元,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就撲面而來,就連見多識廣的曹隊長都免不了的皺了下眉頭。
“劉處,那個童光耀家就再沒其他人了嗎?兄弟姐妹沒有,難道連表親什麼的也沒有嗎?”
“曹隊,童光耀的資料您應該已經看過了,我們瞭解的也都是他檔案上的那些。”
資料上顯示,童光耀今年五十歲,三零年出生,他父親是民國十二年,也就是一九二三年進了當時還叫石山鋼鐵廠的京鋼工作,二八年和他母親成親。
三零年他母親在生他的時候因難產過世,他父親後來沒有再另找,一個人獨自撫養他。
他父母親的檔案上都沒有記錄有兄弟姐妹,爹孃也是早就過世了。
童光耀則是四五年,抗戰勝利那年,十五歲進廠工作的,因為身材高大,進廠後就被分到護廠隊工作。
五零年和同廠的一位女工結婚,可能是他童家的風水有問題,五三年他妻子生孩子時也是難產,這次沒能留下孩子,一屍兩命。
從那之後,他也沒再找,就一邊工作,一邊照顧他那因為遭受打擊而中風偏癱的父親,直至五年前他父親過世。
今天童光耀又被殺害,可以說,這一脈到他這裡是徹底絕了,不免令人有些唏噓。
“劉處,這姓童的既然是單身,你們廠怎麼還給他分家屬樓啊?”一名偵查員有些好奇的問道。
“哪是分給他的啊,這是組織上照顧他父親,分給他父親的房子,老童過世後光耀一直就住在這裡,這下他家沒人了,回頭這房子肯定會收回去,就是不知道再分給誰。
下一個分到這房子的人,我估計住著心裡都不踏實。”
確實不踏實,這房子說起來也算是送走兩個人了,童光耀的父親和他本人,雖然他並不是死在房子裡,其實也沒差了。
下一個分到這套房子的人心裡得膈應死,要把,總感覺不吉利,不要吧,現在房子緊缺,不要這套,等下一次再有房子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呢。
幾個人說著話,就來到了胡建國的家門口。
不用曹隊長說話,鋼廠保衛處的劉副處長就上前一步抬手敲了敲胡家的門。
“咚咚咚”
“誰啊?”屋裡很快就傳來了一道男人的聲音,就是他們此行要找的正主胡建國。
“建國,是我,劉克軍。”
“是劉處長啊,您稍等!”
很快,門就被從裡邊開啟了,看到門外站著的不只是保衛處的劉副處長,還有好幾個公安局的人,胡建國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就連忙將門開大,側身請外邊的人進屋。
“曹隊長也過來了啊,快請進快請進。”
“胡建國同志,實在是不好意思,這麼晚還打擾你,我們還有一點關於案子上的問題需要找你瞭解。”
“不打擾不打擾,曹隊長,不瞞您說,當時沒多想什麼,剛才從你們公安局做完筆錄回來後,我坐在家裡越想心裡感覺越害怕,我愛人下午那會兒聽到動靜後也下去了,給她也嚇得不輕,我倆現在是一點睡意都沒有。
您瞧,我和我愛人還打算喝點酒,看能不能喝的暈暈乎乎的睡一覺呢,幸虧孩子沒下去,要不然的話……”
一邊將屋外的人往屋裡請,胡建國一邊滿臉苦澀的說道。
能看到,客廳的茶几上擺著一瓶散裝白酒,還有一盤花生米,他愛人站在那裡,看到總廠保衛處的劉副處長帶了好幾個公安過來,神色間顯得還有些緊張。
“別愣著了小霞,給桌上一收拾,再倒點水。”
“別忙了”曹隊長擺擺手說道:“建國同志,我們過來就是找你再瞭解點情況,問幾句話就走,就別忙活了。”
“呃……這……喝點水唄。”
“不喝了,建國同志,我們這趟過來就是想問一下,下午你看到童光耀趴在地上後,上前將他翻轉過來,然後就聽到樓下有腳步聲是不是?”
曹隊長進屋後並沒有坐,站在那裡直接就開始問道。
“是的”胡建國點了下頭,這個問題下午在公安局都問過的,他有些詫異公安為什麼大晚上的追到家裡又問一遍,可還是非常配合的答道。
“將童科長翻過來後我就看到他身上正往出冒血,給我嚇了一跳,差點沒喊出來,緊跟著我就聽到樓下似乎有動靜,我也沒多想,就大喊了一聲殺人了,抓兇手啊,一邊喊著,我就起身追了下去,可一直追出單元樓洞也沒看到有人。”
“好,建國同志,你當時有沒有注意到樓梯上有帶血的腳印?”
“那不可能有啊,我腳上都沒沾上血,兇手腳上更不可能有了,那會兒血還沒流的可哪兒都是呢,我估計兇手最多就是身上和手上有血,腳底下不會踩到血的。”
冬天穿的衣服厚,童光耀儘管被刺了十幾刀,可先開始流出來的血基本都被身上的棉衣給吸收了,要不然先開始他趴在地上的時候,胡建國也不會看不到血。
隨後地上流的到處都是血,那是因為出血量實在是太大,又被動來動去的。
見胡建國回答的如此肯定,曹隊長微微皺了下眉頭,假設他說的是真的,那是不是說明兇手就在這個單元,或者說的更準確一些,兇手就在一樓。
不可能在二樓,因為胡建國當時就在二樓上三樓的拐彎處,如果二樓有動靜,他一定不會聽錯。
可是一樓那四戶他們剛才都拜訪過了,住的都是年紀大的,最年輕的也快六十了,孩子們沒跟老人在一起住,他們都是聽到外邊的喊聲後才出來的,幾家人能互相作……
嗯?
“胡建國同志,能不能讓我看一下你家廚房。”
“啊?”
胡建國被曹隊長提的這個要求弄的愣了一下,直到老曹再次說了一遍,他才回過神來。
“哦,好,曹隊長您跟我來,我們這個廚房是兩家共用的。”
老曹之所以提出要看廚房,就是他想到了一樓的廚房,既然胡建國追出樓沒看到有人,那說明兇手確實就是藏起來了,既然樓梯下面留下的腳印和手印是故佈疑陣,那總得有個地方供其藏身。
那四戶家裡是肯定不可能,那就只剩下廚房了。
兩家共用的廚房並不大,水池臺只有一個,案板、爐子這些都是自己用自己的,曹隊長只是站在廚房門口看了一眼,就揮手示意大家跟他走,讓胡建國休息。
……
與此同時,回到家的李言誠給總隊值班室打了個電話,給萬政委說了下自己剛才考慮到的疑點後,掛掉電話就再沒管這件事情。
說句那啥點的話,既然丟失的武器已經找到了,而且從目前看丟武器和兇殺案是兩起獨立的案件。
那發生在鋼廠家屬區的案件就是一起普通的兇殺案,只死了一個人,按照規定,石山分局自己就可以調查,只用給市局通報一下就可以,總隊都不用派人過去協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