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英再次從醫藥包裡拿出來的手上赫然握著一把帶鞘的匕首。眨眼之間刀已出鞘,楊起手來的關英手中閃著寒光的刀鋒直指對面的井上俊一。說時遲、那時快,跪坐的井上俊一在驚懼中反應迅速,猛地向右側倒下身體,騰出左腿用力一腳踢在面前的炕桌底部,“嘭”的一聲,炕桌飛起來砸向剛舉刀起身的關英。關英微一側身,炕桌帶著風聲擦著肩膀摔落在身後,手中的匕首隨之落下,森冷的刀鋒直取井上俊一粗壯的脖頸。眼看著一擊不中,閃著索命光芒的匕首直奔自己脖頸而來,井上俊一雙肩一收,腰部發力扭動著向左後方橫滾出去,關英手中的匕首餘勢不減,直接紮在井上俊一剛剛所躺的位置,“咔”地發出一個令人牙酸的聲音。堪堪躲過一擊的井上俊一沒有起身,而是腳下用力一蹬,接著一個前滾翻來到木架前,伸手取下離他手邊最近的叫“脅差”的短刀,“唰”地一下拔刀出鞘,左手握鞘右手握刀,迅疾轉身擺好了格鬥姿勢,準備迎接下一輪攻擊。
可再看眼前的情景卻讓井上俊一的大腦瞬間短了路!
關英已經雲淡風輕地收刀入鞘並把匕首放回醫藥包裡,然後轉身把摔翻的炕桌搬回來擺好,重新盤腿坐下,就那樣笑眯眯地望著還處於戰鬥狀態的井上俊一。
大腦已經完全短路的井上俊一此時已愣在原地,只是傻傻地望著一臉微笑的關英,思想意識還沒有從峰迴路轉、急停急拐的懵圈裡走出來!最後,還是關英打破了沉默。他語調平靜地輕聲問道:“井上先生,你還打嗝兒嗎?”
經此提醒,井上俊一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不打嗝兒了,好了!
關英依然微笑著伸出手,示意井上俊一坐下。井上俊一這才從格鬥姿勢轉為正常狀態,但卻仍然面帶疑惑,遲疑了一下才收刀入鞘,慢慢走到桌前跪坐下來並把短刀放在桌上。但目光還是警惕的盯著關英,緊繃著身體以隨時準備戰鬥。
見關英還是那麼平靜地看著他,一直保持戒備狀態的井上俊一最後實在忍不住伸著脖子小心地問道:“您剛才是在……診病?”
關英笑了:“是啊!按理來說,打嗝兒是個小毛病,無外乎是吃飯吃急了或嗆風了,只要突然嚇唬一下基本都能好,如果不行,針灸也能緩解。你的情況卻有點特殊,不僅沒完沒了地打嗝兒,還讓幾個大夫折騰了一上午,再象平常那樣嚇唬你已經不管用了,只有另想他法達到一個‘驚厥’的程度才能有效果。所以,我沒有針灸,直接用這個方法嚇唬你,多有得罪了!”
說完,關英衝井上俊一抱了一下拳。
恍然大悟、徹底明白過來的井上俊一這才放鬆身體、解除了戒備之態露出笑容,心中已完全被關英的手段折服。感受著不打嗝兒之後暢快的呼吸,他激動地低頭行禮、心悅誠服:“謝謝!謝謝關醫生!”
然後扭頭對趙傳喜吩咐:“診金!”
此時,坐在炕桌另一邊的趙傳喜還沒有從震驚與驚嚇中緩過來。當關英亮出匕首和井上俊一交手開始,他就已經魂飛魄散、如墜冰窟。他做夢也想不到關英會刺殺井上俊一,這誰贏了都不會放過他,怎麼算計來算計去還是把自己算計裡了?小命不保呀!他想逃離這危險之地,可雙腿卻不聽使喚,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兩人打鬥。他心裡咒罵著關英,同時也在狠狠地罵著自己的愚蠢,想著自己只是想使點壞卻要把命搭進去可真是冤枉!更沒想到的是打鬥戛然而止,關英這是在診病!折騰井上俊一一上午的嗝兒消失了,就這樣好了!差點被嚇尿褲子的趙傳喜感覺自己都要掉落陰間的魂魄悠悠地又飄了回來,在心裡禁不住地罵著關英:你個王八犢子,這是嚇死人不償命啊!
此時,魂魄歸位的趙傳喜聽到主子的吩咐急忙伸手入懷,還沒等他掏出錢來,關英抬手製止:“舉手之勞而已,診金就算了吧!”
說完起身,拿起窗臺上的筆墨紙硯重新坐下,筆走龍蛇地寫了一個方子遞給井上俊一:“驚厥之後也許會有發燒的現象,但看你的身體素質應該不會。萬一發燒就照方抓藥。”
井上俊一再次低頭行禮:“謝謝!謝謝!”
隨後放下藥方拿起剛才放在桌面的短刀雙手捧著遞到關英面前:“既然關醫生不收診金,那就請您收下這把刀留作紀念吧!”
關英急忙擺手:“不行不行!君子不奪人所愛!這我可不能收。”
井上俊一又一次低頭行禮:“在下只是聊表謝意!另外,看您剛才出刀的動作和速度,閣下也一定是個練武之人,所以在下才送您這把刀,請您無論如何一定要收下!”
關英難得地有點不好意思:“都是一些三腳貓功夫,不值一提!既然井上先生這麼客氣,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完雙手接過這把叫做“脅差”的短刀,見刀柄兩邊鑲嵌著用紅寶石磨成的精美的櫻花圖案。他握住刀柄拔出一半刀身,清晰可見刀身上隱隱的暗色花紋,靠近護擋的位置刻著兩個漢字——井上。他禁不住讚道:“好刀!”
井上俊一自豪地說:“這是我太爺專門請高人打造的家傳之刀,在我剛服兵役的時候家父交給我的,隨身攜帶了很多年。希望閣下喜歡!”
關英連連點頭:“喜歡!喜歡!受之有愧呀!謝謝井上先生了!”
說完放下手中這把叫“脅差”的短刀,又探手從醫藥包裡取出剛才的匕首雙手奉上:“來而不往非禮也!這把短刀雖然不是什麼珍品,但它非常具有滿族特色,在我家裡也傳了有幾代人了,送給井上先生作個紀念吧!”
井上俊一接過去順手拔刀出鞘,刀刃冷光森森、光可照人,僅此來看,這把刀也明顯不是尋常之物。他收刀歸鞘,撫摸著刀鞘和刀柄上鑲嵌的綠松石和紅瑪瑙點頭說道:“也是把好刀啊!我喜歡!謝謝關英君了!”
從關醫生、閣下到關英君,井上俊一對關英的稱呼顯得越來越親近,讓另一邊的趙傳喜羨慕不已。關英卻在心裡嘀咕:那把刀是爺爺給老爹的,老爹每次從北京回老城都帶著,在三寶堂坐診的時候就放在櫃格里,也不知道用它換了井上俊一的刀吃不吃虧!
心裡嘀咕著,臉上卻不能顯現出來。他站起身抱了抱拳:“既然沒有啥事兒了,那我就回去了!”
井上俊一也站起身:“不敢耽誤關英君回去治病救人,只是在下沒來得及叫人重新奉上茶水真是失禮,還請關英君原諒在下招待不周!”
說完又是一個標準的四十五度鞠躬。關英無奈地客氣:“井上先生客氣了!”
心裡卻在嘆氣:這日本人也太喜歡鞠躬了!一會兒一個,一會兒一個也不嫌麻煩。待時間長了非得給人整暈菜嘍!
井上俊一又抬身對關英說:“一會兒還有客人要來,在下就不遠送了!讓趙桑送關英君回去吧,改日在下請關英君品茶,請一定賞光!”
沒等關英再次客氣,他舉起雙手拍了拍,一直候在外邊的女子拉開拉門再次現身。
關英和趙傳喜穿好鞋,井上俊一依然是四十五度鞠躬向關英道別。開始引路的女子還是微哈著腰的姿勢,在前面“嘎得兒嘎得兒”地倒著小碎步把關英引領到大門口,待兩人遠去才進院關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