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英晃悠著從北大街東口牛馬行的主街一直到南大馬路邊遛邊看著,隨如潮人流直到江邊巡撫衙門的前面才停住腳步,饒有興致地看著周圍的人們呼喊著“要求民主權利,嚴懲打人兇手”的口號。巡撫衙門的大門裡,幾個日本人正在臉紅脖子粗卻趾高氣揚地在和地方官員爭執著,看樣子是極大的不服氣,面對著態度不陰不陽的地方官員,其中的兩個日本人猛地轉身推開大門,幾個在門前正喊著口號的女學生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學生的胳膊被門上的鐵角劃破,立馬流出血來,後面的人見狀,“呼啦”一下擁了上來,把兩個日本人圍在中間,幾個地方官員心裡問候著日本人的十八代祖宗急忙出來勸說著。眾怒難犯,他們可不想讓事態再擴大了。
關英迅速的擠過去急忙扯開負傷的女學生衣袖,從懷裡掏出一小瓶不離身的金創藥,把藥面倒在傷口上,又把扯開的衣袖撕下來一條包紮好,這才扶起她說:“老妹兒,還是回家吧,這往前衝都是大老爺們兒的事兒,你就別湊熱鬧了!”
女孩子沒有說謝謝卻一瞪眼:“反抗壓迫,不分老少!女子概不例外。”
關英一翻白眼:“得!還是我錯了!小姑奶奶,您這兒都瘸了胳膊了,還是往後躲一躲、歇一會兒,讓別人喊口號,這總行了吧?”
“不行!”
女學生甩了一下黑粗的辮子,一雙好看的眼睛噴出憤怒的目光盯著人群中有點慌張的兩個日本人說:“這兩個小日本子就是打傷工人的工頭兒,我們一定要讓他們賠償。”
關英抬眼望去,剛剛在門裡的幾個日本人也擠進人群,在巡撫衙門的官員阻隔下正在和湧上大門方向的人群推搡、對峙著。關英嘴角露出一絲壞笑三兩下擠到最裡面,在推搡中接近到一個嘴裡正罵罵咧咧的日本工頭兒跟前,悄悄伸出手來,用大拇指按了按這個日本人的三焦俞,眨眼功夫,這個日本人的褲襠往下就開始被自己不受控制的尿液浸溼,而且,浸溼的面積還在不斷擴大,一股子騷氣隨之擴散,近前的幾個人眼見著還像瘋狗似的日本人尿了褲子,都捂著鼻子用另一支手指點著哈哈大笑。正罵罵咧咧顯得很囂張的這個日本工頭兒只覺得褲襠發熱,騷氣沖鼻,禁不住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尿了褲子,褲襠下面早就溼了一大片,又羞又怒之下禁不住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趕緊想返回巡撫衙門的院裡,一旁的關英好像是出於好心似的忙伸手扶了他一下,順勢用拇指和食指捏著一根銀針封住了這個日本工頭兒的腎俞穴,再快速抽回手收回銀針,迅速退後幾步回到剛才受傷的女孩身邊。兩腿間褲子已經騷乎乎、溼淋淋的日本工頭兒瞬間覺得右腿發麻使不上勁,腳一軟“撲通”一聲栽倒在地,其他的幾個日本人大呼小叫著扯起倒地的日本工頭兒慌忙拽回到巡撫衙門院裡並關上大門。三焦俞,在人體的腰部,第一腰椎棘突下,旁開1.5寸,有通利三焦,疏調水道的作用,關英做為中醫世家的傳人,對人體穴位瞭解甚深,在他的獨特手法之下,讓這個日本人當場尿崩並不是件困難的事情,然後再順勢用銀針封住他的腎俞穴,讓這個日本人腿麻得無法行走而摔倒,至於被銀針封住腎俞穴引起的腿麻啥時候能好,那就不是關英考慮的了。
受傷的女學生一直在盯著關英,也沒見關英有什麼大動作,日本人就又是尿褲子又是摔跟頭,她眼睛立時有了光彩,拽著回來的關英胳膊說:“這位大哥,剛才謝謝你啦!你可真神!教教我唄!”
看著一臉熱切的女學生滿眼的小星星,關英卻打了個冷顫:“一個丫頭學這個嘎哈?讓一個大老爺們兒在你跟前兒尿褲子好玩兒呀?”
見女學生還在不眨眼地盯著他,關英無奈解釋道:“我只是替你出口氣,剛才不是這個日本人推門弄傷你的嗎?所以我才讓他尿完褲子再腿麻走不了道兒……”
女學生也不言語,雙眼還是那麼直直地看著關英,關英甩開她的手往人群外擠去,沒有回頭地喊道:“快回家吧!”
身後傳來女學生的喊聲:“大哥,我胳膊換藥上哪找你啊?”
“北大街三寶堂。”
回完話關英擠出人群,搖搖頭感嘆道:“這關外的女孩兒和關裡的就是不一樣,膽兒大!野!不過,這樣的丫頭還真招人稀罕!”
鬧騰到晚上,老城逐漸安靜了下來,關英在牛馬行餄餎鋪吃了一碗牛肉餄餎條才晃盪著回到家。進了屋,關福康和老何正在客廳喝茶,何海在西屋攏賬,關英走上前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這才招呼道:“老爹,您回來的早啊!藥鋪沒什麼事兒吧?”
關福康示意他坐下:“有幾個胳膊腿磕傷的,上了藥,都沒事兒。你這一下午都跑哪遛達去了?沒惹什麼事兒吧?”
關英一臉得意:“我能惹什麼事兒啊?碰見有啥事兒不對勁兒,我早麻溜跑了!不過,今兒下午跟著遊行的隊伍到巡撫衙門口的時候碰見打傷造紙廠工人的日本人了。”
聽到關英的話,何海從西屋出來問道:“就內兩個日本工頭兒?”
關英點點頭,關福康忙問道:“打起來了?”
關英搖搖頭有點可惜的說:“巡撫衙門的人在中間攔著,沒打起來,不過,正好我在前面,逮了個空兒不顯眼地捅了一下小日本兒的三焦俞,又用銀針封了他的腎俞穴,然後就蔫吧悄兒地撤了!”
關福康聽完兒子的話,故作冷靜地喝了一口茶,片刻之後終於忍不住仰頭哈哈大笑,笑得老何及何海莫名其妙地瞧著關福康爺倆一臉茫然。笑過之後,關福康看著一臉懵的老何解釋道:“用中醫的獨特手法按三焦俞能叫人尿失禁,用銀針封住腎俞穴會叫人的腿又麻又疼使不上勁兒,得折騰個六、七天才能好,沒好之前一走道兒就會卡跟頭!這小子,蔫吧顧動(蔫壞)都給日本人用上了!”
老何聽完解釋一口剛喝進嘴的茶水噴出來也是哈哈大笑,拍著大腿點頭讚道:“大侄兒啊,可真有你的!”
何海也笑眯眯的衝關英豎起大拇指:“英哥,你可太尿性(厲害)了!”
關英抿了一口茶晃晃頭:“小手段,不值一提,說出去丟人!”
幾個人又發出一陣笑聲。
一夜無話。
第二天,關英照例晃悠到巡撫衙門大門口,除了聚集的省造紙廠工人和一些學生,門裡門外卻沒見到昨天還很囂張的那幾個日本人,軍警維持著秩序,聚集的人群在喊著口號,也許是能引起人們憤怒的日本人沒有在場,所以,雙方互相都保持著剋制,這種官民都守著默契的場面讓關英覺得有點索然無味,瞧了一會兒,他乾脆跑回家和老何泡茶侃大山去了!
第三天,關英再次遛達著來到巡撫衙門前面,遊行的人已經少了很多,看了半天又發現,維持秩序的軍警和遊行的工人及學生互相之間比昨天還客氣,似乎已達成某種協議,看到如此場面關英忍不住地罵了自己一句:“我腦袋瓜子指定是讓門框磕了,這不成了傻子賣呆兒了嗎?”
說完,轉身奔向北大街自家的三寶堂藥鋪,剛進門,不由自主地叫了聲:“臥操!”
轉身就往外走,站在門裡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前天在巡撫衙門被鐵門劃傷的那個女學生一把拽住了他:“你別走啊大哥,我來找你換藥,都等你老半天了!”
關英回頭露出滿臉笑容,卻比哭還難看:“老妹兒呀!,你還真來了啊?”
女學生一臉認真地說:“我問你上哪換藥,你告訴我北大街三寶堂啊!”
關英無奈地仰頭翻了個白眼嘀咕道:“我嘴賤!”
在坐堂中醫案臺後面太師椅上坐著的關福康目光如炬的盯著關英問道:“小兔崽子,你是不欺負人家了?讓人家找上門來了?”
關英咧咧嘴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老爹呀,你還不知道?咱老家的丫頭一個個的都賊拉猛,我不挨欺負就不錯了!你也不看看,這一上來就薅我,我還敢欺負她?”
看著兒子的那副德行關福康樂了,拽著關英的女學生也樂了,她撒開手朝關福康行了個蹲安禮:“老爺子好!您誤會了,前個兒是大哥救了我,今兒上這兒來是謝謝他的!”
說完,她把當時自己胳膊受傷關英給上藥包紮的事敘述一遍,又大誇特誇了一通見義勇為的關英,當然,想跟關英學中醫手法按穴的事是不能說的。關福康欣慰的點點頭:“姑娘言重了,這點事兒不值一謝!”
女學生張嘴欲言,關福康抬手示意一下又問道:“看姑娘剛剛行禮的姿態和熟練程度,你應該是滿人吧?”
女學生點點頭笑著讚道:“老爺子好眼力,我姓佟,叫佟玉蘭,滿族佟佳氏的後代,不過,從我爺爺那輩兒的時候家族就改姓佟了!”
一邊的關英似乎找到了共同的話題,插嘴道:“真是巧,我們瓜爾佳氏也是在我爺爺那輩兒改姓關的。”
關福康沒等面露欣喜的佟玉蘭接茬兒,急忙轉移話題說:“不說這個了!姑娘既然是來換藥的,關英就趕緊給換吧!”
關福康太瞭解自己的兒子了,既然話茬兒搭上了,那還不扯個沒完沒了呀!那這藥鋪豈不成了侃大山的地兒了?不轉移話題,這一下午甭消停了!佟玉蘭卻毫不在意的對正要拉她衣袖要準備給她換藥的關英說:“我在學堂換完了,今兒就是來告訴你一個事兒。”
關英歪了一下嘴眯著眼睛說:“我說老妹兒呀,你都換完藥了還跑這兒來瞎遛達啥呀?還告訴我一個事兒?我和你也沒啥事兒啊!說實在的,我倒是真想和你有點事兒。”
見兒子又開始油腔滑調,關福康有點哭笑不得,佟玉蘭則微笑著撇撇嘴:“臭美吧你!你不想知道那幾個小日本子咋樣了?”
關英立馬收起那副欠揍的嘴臉,點點頭示意佟玉蘭接著說,關福康也放下手中的醫書側起耳朵,佟玉蘭興奮地接著說道:“聽帶著我們遊行的老師說,那個小日本子回去以後找了好幾個大夫也沒看好,又打針又吃藥的,倒是不尿褲子了,可大腿還是又麻又疼走不了道兒,那幾個日本工頭兒嚇得說啥也不去造紙廠了,害怕中國人再使什麼招法讓他們也都尿褲子、腿麻卡跟頭,昨天晚上談判的時候,日本人都不敢離造紙廠的人太近了,他們同意對受傷的工人賠償,也保證以後不欺負工人,然後和擔保的巡撫衙門商量,看能不能叫工人代表找人把那個腿疼腿麻的小日本子治好,工人代表說,他們都不知道咋回事兒,尿褲子、腿麻、腿疼、卡跟頭肯定是遭報應了,他們也沒招兒。”
說到這,佟玉蘭忍不住掩嘴失笑,然後又放低聲音說:“這回才罷工了兩天小日本子就答應賠償,關大哥應該是頭功,要不然,還指不定扯皮幾天能完事兒呢!不過,小日本子算是有心裡陰影了,新換的日本工頭兒都不敢離中國人太近了,都特意保持他們認為的安全距離。”
聽佟玉蘭說完,關福康重新拿起醫書滿臉笑意,關英卻有些意外,他是真的沒想到自己順手對日本工頭兒使壞還能影響造紙廠工人的罷工程序,間接促進談判結果。不過,一想到佟玉蘭要是說出去讓鄰居們知道,蔫吧顧動的壞名聲可就傳出了,這讓關英的心裡沒有絲毫立頭功的喜悅,他把佟玉蘭拉到門外壓低聲音問:“老妹兒呀,你沒跟別人說是我乾的吧?”
佟玉蘭抿了抿嘴笑答:“還沒呢!這不是來問問你嗎,我回去好跟老師和工人代表說,你這頭功指定跑不了!”
關英一臉苦相:“老妹兒呀,這下黑手的顧動事兒可不能胡咧咧呀!還頭功?可拉倒吧!”
佟玉蘭的臉上露出不易察覺的計謀得逞的表情:“不說也行,那你得教我學中醫,還有那個按穴的手法。”
關英撇了一下嘴,咬著牙氣憤地說:“我就知道你沒憋什麼好屁!”
佟玉蘭一臉得意的威脅道:“你如果不答應,我回去就找老師和工人代表給你請功。”
關英無奈地露出苦笑:“老妹兒呀,我這半吊子水平哪敢收徒弟啊?這樣,這一半天兒我找個機會求求我老爹,你跟我老爹學,咱倆還能是平輩兒,這樣多好!”
佟玉蘭眨了眨好看的大眼睛:“你不是忽悠我吧?”
關英拍了拍胸脯:“哥們兒可是說話算數的人,忽悠誰也不能忽悠你呀!”
佟玉蘭聽罷認真且嚴肅地問:“那我啥時候來拜師?要帶啥禮物呀?”
關英略有為難地沉吟了一會兒:“三天吧,三天後我在這兒等你,禮物嘛,我老爹愛喝茶,你帶包茶葉就行!”
佟玉蘭高興地點點頭,這才歡歡喜喜的離開三寶堂。
見兒子一個人嬉皮笑臉地回來,關福康問道:“佟姑娘走了?”
關英點點頭湊上前滿臉堆笑:“老爹,跟您商量個事兒唄!”
關福康冷笑一聲:“你小子,一準兒沒憋什麼好屁!”
關英馬上露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老爹,這次真不是沒事兒忽悠您,您總說我坐不住,我有時候也確實沒耐心坐堂,所以,我想給您找個徒弟,如果有個徒弟經常在身邊兒跟著您,也能多個人照應。”
關福康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態:“你說的是佟姑娘吧?”
關英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關福康放下手中的醫書眯著眼睛沉思了一會兒說:“從咱家祖上到現在,雖然沒有傳男不傳女的規矩,可老關家的中醫還真沒傳過外人,不過……”
關福康目不轉睛的盯著一臉期待的關英面露笑容地說:“你小子是看上人家了吧?不是另有所圖,我才不相信你那麼好心地介紹她給老爹當徒弟!”
關英略有尷尬地搓搓手:“是她纏著我讓我教她,要不然就把我給日本人使壞的事兒說出去,可我哪敢收徒弟呀!只能求老爹教她了!”
隨後沉思片刻認真地接著說:“至於我看上她倒不至於,不過,就衝她敢和大夥兒一起和日本人較勁兒這性格我還是挺稀罕的!”
關福康哈哈大笑:“那不還是看上了嗎?”
見兒子低頭不語一副預設的樣子,關福康正了正身子說:“在京城時你娘託媒人也給你說了幾家姑娘,你總是找藉口不願意,怎麼這回才見過人家佟姑娘兩次就動心思了?”
關英露出一臉討好的笑容:“老爹呀!媒人說的內幾個姑娘我都偷偷的看過,說話輕聲細語,走起路來都是一副弱柳扶風的樣兒,甭說過日子了,我瞅著都累得慌,我真的不稀罕!”
關福康忍不住的又笑了:“這都急得跩詞兒了!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惡人還需惡人磨呀’!就你這天天沒個正形的樣兒,還就得佟姑娘這樣的能管住你,你倆呀,還真對撇子!如果真成了,教自家人學醫就沒那麼多說道兒了!不過,你也甭高興的太早,咱還不知道佟姑娘找沒找婆家,明天讓老何去打聽打聽,如果她沒找婆家呢咱就請媒人去提親,如果她有婆家了那就再踅摸別家姑娘吧!”
聽完老爹的話,關英又恢復了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態,仰起臉搖頭晃腦地說道:“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呀!”
隨後又看向關福康一臉嚴肅地問道:“有老實的媳婦不要,卻稀罕有點惹不起的佟姑娘!老爹,你說我是不是有點兒賤皮子呀?”
關福康忍住要發火的衝動,眯著眼睛說:“你是有點兒賤皮子,還有點兒欠削,在我想動手之前趕緊滾,愛去哪去哪,別在我跟前兒晃悠!”
“得嘞!”
關英答應一聲,退後兩步裝模裝樣地行個打千禮之後起身一步三搖地晃出三寶堂,眼見兒子的身影消失在街面拐角,關福康終於憋不住地樂了:“這小子,還真得娶個厲害點的媳婦管他!”
晚飯後與關福康一起喝茶的老何聽完事情的經過略感意外:“關爺,您是說,關英想娶媳婦了?”
關福康微笑著點點頭:“是啊!臭小子這回是來真的了!”
老何高興的說:“好啊!關英這孩子聰明,醫術還那麼好,就是有點沒正調兒,娶個媳婦也能收收性子,如果專心醫道,說不定以後的成就會超過關爺。好事兒!”
關福康深有同感:“但願吧!不過,你明天一定要仔細打聽一下,如果人家佟姑娘已經定親了,那咱們可就成了剃頭挑子——一頭熱了!”
老何點頭道:“放心吧關爺,老城就這麼大點兒地方,打聽個人兒還不是難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