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病房中,木之嵐獨自看著窗外搖曳的樹影。外面的風並不大,但依然摩挲著樹葉,發出喧囂的聲音。這只是清晨而已,而他感到自已似乎過了許久許久,彷彿是沉睡了幾百年之後驟然醒來一樣。
他攤開手掌,看了看手上的劃痕,還有磕磕碰碰的痕跡。
原來,一切都只是昨天發生的事情而已——傷痕,還殘留著痛覺,聯絡著昨日的回憶。
“打擾了,”門外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方便進來嗎,木先生?”
這所現代化的醫院,門禁都是智慧化控制的,玄小溪的聲音透過門外的門禁系統輕輕地傳了進來,帶著電磁化的痕跡,但依然可以被木之嵐分辨清楚。
“請進,玄小姐。”
他整理好臉上的笑容。
門自動地開啟了。
玄小溪穿著一襲白衣走了進來。她的手上貼了一塊創可貼,想必也是在昨日的爭鬥中落下了傷痕吧。
“感覺怎麼樣?”玄小溪充滿關切,“我剛從晴光和凌風那邊過來。那兩人比我預想中的恢復還快,感覺下午就能精神滿滿了……”
木之嵐心裡其實很明白。
“玄小姐的言外之意,就是我還得休息一段日子吧……”
玄小溪先是一愣,隨即輕輕點頭應道:“是的,木先生本來就處在手術的恢復期,現在又經歷一番波折,必須好好康復才行,否則,我的新藥再厲害,也救不了你。”
玄小溪說得非常義正辭嚴,眼神也十分認真,連木之嵐這種平時自由灑脫慣了的人,都感到了言語裡緊迫的張力。
“哈哈,我知道啦,費心了哦。”
他一改之前沉鬱的氣場,俏皮又帶著點輕浮地說道。
玄小溪雖然乍一開始感覺畫風都變了,然而,一想到自已曾經記述過木之嵐這種類似於精神分裂的特徵,她倒也見怪不怪了。
玄小溪大方地笑笑,“其實我這次來,同時是有些問題想問你,或者說,做一些求證……”
木之嵐似乎早已料到這樣的劇情發展,從容不迫地答道:“玄小姐想知道什麼呢?”
雖然木之嵐一臉笑意,玄小溪也早已清楚他的軟肋和忌諱,自然是會少提及他和白鶴的往事。只是,在秘道外發生的事,她很想知情。同時,她認為木之嵐同樣也想了解秘道里的情況。
按照待客之道,想要得到什麼,必然是得先給出自已的籌碼去做交換的。
“這是關於秘道里情況的一個梗概,”玄小溪取出隨身的筆記本,從裡面拿出一張疊好的夾頁,遞給木之嵐,“木先生可以先看看,我們所遇到的情況大概都記述在裡面了,同時,我其實是想知道——”
“你想知道秘道外的事情吧。”木之嵐以驚人的閱讀速度讀完夾頁,沒等玄小溪話說完,就露出看破一切的笑意坦率地望著她,令她措手不及。
玄小溪臉一紅,支支吾吾道:“木先生如果不方便的話,不說也是可以的……”
木之嵐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其實也沒什麼不好說的。沒錯,我在外面……遇到了白鶴。”
玄小溪心裡一驚,轉瞬又覺得理所當然。
“當時的我,並沒有鼓起勇氣看他的臉。我只告訴他,下次見面,就是敵人,也請他這次就此作罷,放過你們。”
“哦……”
玄小溪想明白了。難怪後半段她覺得特別順,走出洞口後也沒有遇到伏擊和追兵。
“這麼說來,裡面的那群打手,也是白鶴他們安排的了?”
木之嵐繼續搖搖頭。
“這個就不好說了。看你的描述,我覺得這些打手質量不高,像是臨時找的,亦或是廉價充數的。想必是欒傑臨時找了一些,用來對付誤入的人的吧。”
玄小溪開始不明白了。
“那不可能啊木先生,你也看我寫的記述了,想要進入那個物資庫可不是個容易的事,誤入……是那麼容易誤入進去的嗎?”
木之嵐又搖了搖頭。
“從機率來講,進得去。我問你,你們對這個洞穴的感覺是怎樣的?”
“什麼怎樣……?”
“建造週期短,對吧。”
這是自然。不只是秘道外壁粗糙的雕痕,就連物資庫裡的存貨新鮮度,也在標識著這秘道的修建時間之近。
她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這能說明什麼?”
“說明你們找到了進入物資庫的方式,而這,卻並不是走出秘道的方式。”
“什麼……?”
“木先生的意思是......”
其實沒等木之嵐把話說完,冰雪聰明的玄小溪就猜到了自已漏掉了一個地方沒去考慮。
那就是地面。
是的。
當時在一片混亂當中,玄小溪和凌風只顧著觸控周圍的石壁,尋找能夠開啟通路的機關暗格,唯獨忽略了他們腳下所踩的巖地也可能是機關暗門的設計點。
“你們想一想,根據玄小姐你的描述,欒傑進入密道後,你們基本沒有聽到他發出來的任何響聲,而實際上,你們開啟機關的時候,卻是地動山搖一般的效果,這明顯是不合理的。而且,欒傑逃脫的速度極快,你們跟他前後腳進入密道,結果,他靈巧地脫出了,你們卻成了困獸。即便是因為大家不熟悉密道環境,並沒有光源的協助,也不至於會差這麼多。換句話說,你們大費周章所開啟的逃生道路,並不是他們所設計的常規的逃生之路。”
玄小溪聽罷,默默點了點頭。
木之嵐接著解釋了下去。
“因此,我認為你們進入的那個具有螺旋樓梯大廳,其實是他們防備嚴密的一間物資庫。真正的逃生之路,應該也是以那一出圓潤的凹陷為標誌,設定在了不遠的地方。當然,開啟的方式並不是用光。否則,地面震盪,相信那條路也沒法正常地被使用了。”
說完,木之嵐嘆了口氣。
“......不愧是他。在時局如此不利於他的時候,竟然還能想出這種密道設計來。”
玄小溪又一次默默地點頭。
沒錯。
不僅如此,白鶴還能招來一群素質不差的嘍囉,留守在物資庫,截擊入侵者。
他其實早就做好了萬全的防備。
其實聽到這裡,玄小溪心中的疑惑也就完全被木之嵐解開了。不過,她還是想多待一會兒。木之嵐似乎能給她一種異於厲晴光的安全感。
她悄悄地觀察木之嵐,看他面容似乎帶著抹不去的倦意。那倦意並不是睏乏,倒像是一種茫然。
“......木先生,那我先出去了,”她想了想,還是覺得先出去為好,“我有點兒事要出門一趟,您好好休息。”
木之嵐笑了笑,並沒有直視玄小溪。
“嗯,不必客氣。玄醫生去忙吧。”
玄小溪也禮貌地笑了笑,退了出去。
雖然,她知道自已笑的再甜,眼前的這個人也不會認真去看。
醫院。
凌風房中。
“凌風,老實說,那份情報秘鑰你到底有沒有備份?”
厲晴光捏住了聲音說話,似乎不信任這醫院病房超一流的隔音設施一樣。
凌風搖搖頭。
“你覺得我會真的把這種東西繼續留下來嗎?豈不是要拼個頭破血流。”
厲晴光擺了擺手,澄清道:“我並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我覺得就算你說你把網盤裡的東西全數銷燬了,連個備份都沒留下,我也不認為白鶴會信......他該來找我們還是會來找我們。”
凌風嘆了口氣。
他何嘗不知道。
“......我倒是有個打算。”厲晴光忽然說道。
凌風聽後,精神稍微緊了一下。
“......什麼打算......”
厲晴光靠近凌風,將嘴唇湊到他的耳畔,輕輕說道:“我覺得你肯定有辦法恢復資料。等成功後,我來破譯這份資料。然後,將資料中所指向的所有情報鏈全數剪斷......”
凌風的心咯噔一下。
“......沒想到還是走到這一步......一定要這樣嗎。”
凌風雖然不像木之嵐對白鶴那般羈絆,但他也不樂於見到嵐鶴魚死網破的一天。
然而厲晴光的回答是果決的。
“對。凌風你聽著,白鶴對我們襲擊,讓欒傑來趕盡殺絕。這樣的情況下,你還想抱著心裡那份羈絆不放嗎?”
厲晴光的語氣並不激烈,但言辭中句句是刺,戳得凌風體無完膚。
“......”
“那我來告訴你我的答案。”厲晴光見凌風不言不語,繼續了他的陳述性攻擊,“對不起,無論如何,我不會允許阿嵐在我的眼皮底下出事。”
這句話語調鏗鏘。
凌風不由得微微抬頭,看著眼前的厲晴光。這位鐵骨錚錚的漢子,眼睛裡竟也是閃爍的。
“......好吧。”凌風笑了, “沒錯,我確實有一個辦法能恢復網盤裡的資料。但是,我現在手上缺乏一些恢復這份情報的必要條件。”
厲晴光爽朗一笑拍拍胸脯。
“不用客氣,需要什麼直接跟我說,我幫你搞定。只是這件事......”
凌風會心一笑。
“瞞著阿嵐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