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替我辦件事兒,我饒你在驛站沒有仗義出手的罪過,如何?”
老漢佝僂的身形,來到李詞面前,問話出聲的同時,一把扣住了李詞的喉嚨!
只見這位老漢,五指稍稍用力,直接將李詞從地面上凌空提起!
一旁的鄧林見狀,面色大變!
“前輩!”
“閉嘴,有你事兒麼?”老漢頭也沒回,另一隻手隨手一揮,鄧林就宛若斷線的風箏一般,身軀在半空中飄搖的過程中,鮮血噴濺。
李詞在老漢的把掐下,面紅耳赤,呼吸困難。
他不斷拍著老漢的那條,並不算特別粗壯的黝黑手臂。
“呵,你掙扎著想要活下去的模樣,可真像一條離了水的魚。”老漢面露獰笑道,“別掙扎,你可能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想你死。”
就在李詞即將窒息昏迷的前一秒。
老漢驟然鬆手,李詞虛弱地跌落地面。
看著李詞四仰八叉,有氣無力地躺在驛道上。
老漢低著眸子,冷聲道:“我現在遇見你了,給你三個月時間把公孫龍殺了,我再找你。”
說完。
老漢轉過身,再次將那堆,由一根長麻繩捆成了一堆的貨物走了過去。
貨物上肩,老漢哼著鄉野民謠,一步一丈遠,很快就消失在了李詞三人的視野中。
當然。
以上這句描述,很潦草,不準確。
準確來說。
躺在驛道上的李詞,站在驛道旁發呆的孟勝,以及被老漢扇到驛道外的灌木叢中吐血的鄧林,三人都沒能目送老漢的離去。
唯一看到老漢離去具體畫面的,只有馬車正前方的那匹馬。
半個時辰後,驛道路邊。
馬兒甩著尾巴,驅趕屁股上的綠頭蒼蠅。
一個不留神,被抓住時機的蒼蠅叮了一口,打了個不耐煩的響鼻。
五月上旬的天氣,說熱不熱,說涼不涼,算是一年之中少有的寬心時節。
唯一讓人詬病的,便是頭頂上方,那位陰晴不定的天公老爺。
說打雷就打雷,說下雨就下雨。
被孟勝鄧林二人稱作尋道人的老漢,揹著貨物離開之後。
原本打雷的烏雲,似乎是因為情緒上的放鬆,開始下起了小雨。
細密的雨絲滴滴點點,落向驛道。
馬車旁的路邊。
李詞調整好情緒後,望了眼天色,正準備朝著不遠處,一直站在原地念念有詞的孟勝走去,招呼對方上車,繼續趕路去往幷州。
李詞此舉,卻被略顯狼狽的鄧林制止了。
鄧林看著李詞搖了搖頭:“再等等,等他自已清醒過來。”
李詞指了指天空道:“下雨了。”
“大活人一個,怕什麼下雨?”鄧林反問道。
恍惚間。
李詞覺得鄧林這句簡單到直白的言語,竟然有些哲意。
是啊。
人生在世,除了死亡,似乎沒什麼值得害怕的。
下雨,不過是頭髮被淋溼,衣服被淋溼。
頭髮會幹,衣服可以換。
就算是下刀子,總有地方可以躲避。
就像剛剛那位癲狂的老漢,因為自已沒有在驛站仗義幫手,就跑來要求自已在三個月內,殺死一個李詞認都不認識的公孫龍。
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癲痴老漢,就像此刻天空中泛起的小雨。
害怕它,就得躲避。
不害怕它,它能拿你如何?
殺了李詞?
那就三個月之後,回到現實世界不再進入玄世便是。
一個瘋顛老漢,還能去聯邦殺人不成?聯邦殺個類人智慧都是犯法的。
唰唰唰!
沒有任何徵兆,上一秒還宛若絲線的細雨,瞬間化作一顆顆水珠,如瓢潑般落下。
見狀。
鄧林小跑兩步,躲回了馬車駕駛的位置,那裡有棚頂,方便躲雨。
李詞仍舊站在雨中,靜靜地等候著孟勝從恍惚狀態中自行清醒。
“喂,雨大了,你不躲雨麼?”鄧林的聲音再次傳來。
“不是你說的,一個大活人,下雨怕什麼嗎?”李詞輕笑著反問道。
“可是雨太大了呀。”
……
黃昏時分,幷州北城,芳嘯樓。
“客官三位!”
店家小二扯起嗓子嚎了一聲。
緊接著。
這位小二的臉上,堆滿了諂媚笑意,畢恭畢敬地對著李詞問道:“三位,打尖兒還是住店?”
“天黑了,我們來你這兒吃碗早飯。”李詞面色平靜地回應道。
“客官說笑了,米麵粥饃饃,既然是早飯,自然只有早上有。”小二笑道。
“噢,那你問我打尖還是住店?”李詞眉頭挑起,說話時的嘴角,帶著一抹和善笑意。
單從李詞當下還有心情打趣的狀態來看,一點兒也不像是身上揹負了一張癲痴老道的催命符。
小二一愣,尷尬一笑:“客官樓上請,要幾間房?”
聞言,李詞轉頭看向身後的鄧林:“要幾間房?”
鄧林不明就裡:“問我作甚?”
“我不熟悉行情。”李詞笑著解釋道。
“那就一間人字房,三張床的。”鄧林轉頭看向小二吩咐道。
一聽面前三個大男人,是一群準備三個人擠在一間房裡的窮鬼。
上一秒還滿臉諂媚的小二,下一秒卻是臉色一凜。
“本店沒有三張床的人字房。”小二說話時,將手中的擦汗巾猛地朝肩頭上一甩。
帶著濃烈汗臭味的汗巾,差點呼在了李詞臉上。
很明顯,小二這是勢利眼,嫌李詞三人窮了。
實際上。
作為名家根據地的幷州,不論再小的客棧,的確沒有三張床一間房的人字房。
畢竟幷州算是北岸二十六州當中,最富有,最繁華的州郡,沒有之一。
不論是幷州本地的學子、百姓,還是各地來幷州,拜訪名家的來客,說句非富即貴,也毫不過分。
久而久之。
幷州的整體氛圍就成了現在這樣,一桌子菜,沒有低於二十兩的。
一壺酒,沒有低於八百錢的。
更別說芳嘯樓這種,在幷州首屈一指的奢華場所了。
就算是一張床一間房,沒有窗戶的人字房,也都是十兩銀子一晚,概不論價。
李詞從幽州離開的時候,陳果全身上下的金銀細軟都給李詞當作路長的盤纏。
面對態度急轉直下的小二,李詞轉過身,將口袋中的那些瑣碎金銀從懷中一把一把掏出來的過程中,心平氣和地問道:“三間房的話,多少錢一晚?”
“三間房,總共六十兩。”小二雖說沒了之前那般諂媚,但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萬一對方玩著扮豬吃虎的那一套,一個店家小兒,指定吃不了兜著走。
“六十兩?”鄧林聞言,瞪大了一雙虎目,這是他平生第一次來幷州。
以往也聽人說過,幷州粒米貴如銅錢,卻怎麼也沒想到,幷州的物價能高得如此駭人。
六十兩三個房間住一晚,怕是幷州的老百姓都不知道,六十兩在別的州,都能自已蓋一棟三進院子了!
入鄉隨俗,沒辦法。
“柴房的話,多少錢一晚?”
“柴什麼房?窮酸不窮酸?”李詞聞言,氣笑道。
說話的過程中。
李詞將一錠巴掌大小的銀元寶,遞到小二跟前道:“這能開幾間房?”
李詞來到玄世的這段時間,幾乎沒怎麼與銀錢打交道。
別說玄世的物價體系,就連銀兩大小,他都分不清。
小二在沒有細看的前提下,直接從李詞手中接過銀錠道:“客官三位,人字房三間。”
吆喝一聲之後,小二回過頭,面色平和地對著李詞解釋道:“看你們都是生面孔,五十兩給你們三間房,別到時候說芳嘯樓不會做生意。”
“好,有勞小哥。”
李詞笑著回應道。
整個過程,李詞覺得自已若是什麼網文之中的主角,讀者看到自已這麼老實,一定覺得自已不配當主角。
一般情況下的網文主角,碰到什麼攔路門衛,送信小哥,但凡露出半點忤逆主角的情緒,哪怕是正常人的正常反應,主角勢必要暴怒衝冠,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把人祖宗十八代的墳都給刨了……
李詞覺得,那種‘接地氣’的主角,自已肯定當不來,因為他是個正常人。
按道理,這種事情,理應由更擅長與人打交道的孟勝來處理。
只可惜。
孟勝自從與那癲痴老漢見過一面,聽了對方一句話的點撥之後。
一路上都處在一個神神叨叨,自言自語的狀態之中。
安頓好孟勝之後。
李詞在鄧林房門前告辭,回到了屬於自已的房間。
正當他準備循著記憶,按照清晨時分,自已效仿孟勝的呼吸節奏,再次進入那片漆黑卻有著通往現實世界大門的空間之中,一探究竟之際。
無錯書吧篤篤篤。
房門被人輕聲敲響,門外傳來一道畢恭畢敬的詢問聲:“客官,您休息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