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詞揮動馬韁,馬兒蹄聲緊促了許多,不大一會兒就追上了驛道正前方的兩道身影。
這兩道身影,聽到身後傳來的馬蹄聲,沒有回頭,下意識地讓開道路,讓馬車先行。
可他們明明已經讓開身位了,卻久久不見身後的馬車超過自已。
二人紛紛轉頭。
才一轉頭,便聽到一道略顯耳熟的聲音響起。
“有時候,萍水相逢的緣分,確實挺有意思的。”
李詞勒了勒馬韁。
馬車在孟勝與鄧林二人的身旁停下後,李詞主動對著二人抱拳打招呼。
“孟兄,鄧兄。”
驛道上的熟悉身影,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與李詞一同遭遇箭雨襲擊的孟勝鄧林二人。
面對李詞的招呼。
孟勝臉上下意識地閃過一絲驚異,而後又被他壓了下去:“李兄。”
孟勝的回應,與之前沒什麼兩樣,還是那副溫潤如玉的君子姿態。
反觀鄧林,卻一反常態。
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看到李詞的第一時間,不太客氣地質問李詞道。
“為什麼棄相夫於不顧?孟勝將你託付給相夫,相夫可以為了你拼命,你卻丟下他,獨自逃脫?”
驛道上。
李詞被鄧林的一席話懟得一愣,整個人呆滯了足足兩三秒,不知該如何回應鄧林的質問。
孟勝見李詞不回應鄧林,而鄧林的態度一時半會兒肯定是沒個消停,只得淡然開口:“鄧林,走。”
說完,鄧林惡狠狠地颳了一眼李詞,似乎是想將李詞這張小人嘴臉,徹底烙印在腦海深處,以便他日單獨碰見之時,好教李詞為相夫的遭遇,付出代價!
見狀。
對於駕駛馬車並不熟悉的李詞,第一反應就是跳下馬車,追上孟勝二人。
“等會兒!”
沒有轉頭的孟勝,眉頭微微皺起。
鄧林聞聲之後,立馬轉過身:“等什麼?等我把你打死給相夫陪葬?”
鄧林說話的同時,擼起袖口,迎著李詞走上前去。
無奈之下。
孟勝這才轉過身,一把拽住了鄧林的衣衫,阻止了鄧林的衝動之舉。
緊接著。
孟勝的視線,穿過鄧林,再次落在李詞身上:“李兄,道不同不相為謀的道理,孟某以為你懂。”
“不是,你們先別激動,我有兩句話,說完你們如果繼續保持這個態度,我立馬就走。”
李詞面色平和地說道。
孟勝等人對李詞突然轉變的態度,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李詞是一個不喜歡用自已的熱臉,貼他人冷屁股的人。
面對孟勝二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德行,李詞之所以在驛道上停下馬車,而且還跳下馬車,追上孟勝二人,原因有二。
第一,李詞認為孟勝鄧林以及相夫,算是自已來到玄世之後認識的第一撥朋友,雙方之間之所以出現了眼下的情況,必然是有誤會。
而誤會,往往蘊含著雙方都不曾知曉的重要資訊。
第二,李詞使用言術,從南池口中得到了一些墨家處境訊息後,心中一直有著疑惑……其他九家為什麼針對墨家?
還有,南池口中所說的墨家傀儡術,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相夫應該沒死吧?
相夫沒死,鄧林的態度又何故如此激動?
相夫這人,雖說言行舉止方面不像孟勝那樣,給人一種如沐春風之感。
拋開相夫主動與李詞之間掀起“學術之爭”的這件事,後來二人在林五莊被南池下毒,相夫還是一直試圖在南池手下保住李詞的。
雖然相夫當時對南池用上了激將法,反諷法……
可最終被南池手中銀針扎的,到底不是李詞。
見李詞這般說道,孟勝微微點頭。
鄧林則是揚起下巴,朝著李詞所在的方向,冷哼一聲。
“第一句,我有馬車,需不需要捎帶你們一程?”
李詞說完,孟勝輕輕搖頭,拒絕道:“不敢勞駕。”
這個回應,在李詞的預料之中。
“第二句,我聽人說,你們墨家弟子都會傀儡術,相夫應該也會吧?”
李詞第二句說完,身前的鄧林冷言道:“他不會,說完了?孟勝!我們走!”
語畢,鄧林率先一步,直接朝著大路正前方走去。
至於孟勝,則未曾挪步,而是抬起眸子看向李詞的同時,開口反問:“你聽誰說的?我是說,傀儡術。”
孟勝問完,李詞伸長了脖子,看了眼孟勝身後已經走遠了的鄧林。
然後當著孟勝的面,反方向朝著馬車方向走去,上了馬車,揮動韁繩,馬車路過孟勝的時候。
李詞這才低頭看向路邊未曾挪步的孟勝說道:“想知道答案,上車。”
李詞需要孟勝解答的問題還有很多,自然不是兩個問題就能解決的。
聞言,孟勝臉上的表情略顯複雜,輕身一躍,坐在了馬車邊緣的地板上。
馬車前行,與鄧林擦肩而過的時候,孟勝本以為,李詞會減緩速度,用同樣的方式,招呼鄧林上車。
誰曾想,李詞路過鄧林的時候,壓根沒有停車的意思,馬車直接與鄧林擦身而過。
聽著身後傳來動靜的鄧林,本就因為林五莊一事,對李詞有很大的意見。
感受著馬車的聲音從身後來到了身側。
鄧林哈了一口唾沫,準備吐向馬車,以此來羞辱李詞。
噗!
無錯書吧馬車與鄧林擦肩而過之際,鄧林一口唾沫,直接吐在了馬車邊緣的孟勝褲腿上。
見狀,孟勝亦是被鄧林的這個舉動,搞得臉色一黑,眼神陰沉且無奈地盯著路邊的鄧林。
鄧林亦是一愣:“誒!你怎麼在車上?”
鄧林的第一反應,是想把孟勝從車上拽下來!
這李小子不是個好東西!
可人力豈能勝過馬車?
當即跟著馬車小跑的鄧林,心中原本醞釀好的臺詞是:李小子停車,或者孟勝你怎麼上了車。
馬車擦肩而過的短暫時間內,鄧林壓根沒有組織好自已的語言,就直接開口大喊道:“李小子!我還沒上車!”
喊完之後,鄧林就後悔了,這句話一說出口,誰都知道自已想上車了。
馬車並未在鄧林的吆喝聲中停下。
李詞的聲音卻是悠悠傳了過來:“你不是會飛麼?我看到過。”
……
一刻鐘後,三人一馬車,在一處小溪邊休憩。
李詞與孟勝二人,分別坐在溪邊的一處光滑的石頭上。
鄧林則雙手交叉,擺在胸前,時不時伸出一隻手掌,拍了拍上身,因喝水太猛而浸溼的領口。
待得李詞將自已與相夫一同經歷的遭遇說清楚之後。
孟勝眉頭微微皺起,反問道:“所以,在你看來,那些箭雨是衝著你來的,而你口中的那個醫家弟子,本就是針對我們仨的?”
李詞點頭確認:“沒錯。”
“那你拿什麼證明,醫家弟子和放暗箭的那些人,不是一夥的?”孟勝追問道。
李詞眉頭皺起,思忖片刻後,他選擇了以誠待人。
“在我心裡,有一份對於昨天諸多突發事件的猜想,箭雨襲擊一事,我還沒能確定幕後主使,名為南池的醫家弟子,在我言術的作用下,說了很多關於你們墨家的事情。”
“哼!一張爛嘴,又開始編!”一旁的鄧林,沒好氣地說道。
李詞對此,置若罔顧。
其實。
當他看到孟勝和鄧林安然無恙地走在驛道上時,心情已經開始朝著深淵低谷墜落而去。
就像他剛剛對著孟勝開誠佈公所說的那句“我還沒能確定幕後主使”。
這句話,壓根不是李詞的心裡話。
他的心裡話應該是:當我看到你們安然無恙的時候,我就已經確定了箭雨的幕後主使,只不過我不想承認,不想面對罷了。
此刻孟勝若是能給李詞一壺酒,李詞定然想將心裡的那些疑惑和苦澀,傾囊相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