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裡,燈光依舊有些刺眼,氣氛靜如止水,安靜得有些出奇。
鄭衛華坐在審訊桌前,目光冷峻。
“姓名?年齡?”
“葉婷,29歲。”
“知道為什麼把你帶到這裡來嗎?”
“不知道。請長官明示。”
“葉婷,請交代你過去幾天的行蹤,以及你在這支運輸隊伍中的身份。”
“我只是作為技術顧問隨行而已,並不知道這個運輸隊伍的性質。我剛到一天。坐上車後,車開到山間,後來發生追尾,我身體嚴重感到不適,後面就被長官帶來到這裡。”
鄭衛華冷哼一聲:“葉婷,不用裝糊塗。你不知道這個運輸隊伍的性質,為何會在同行車輛上?”
“我們已經通知了你的老師王教授,目前他也在接受訊問,希望你不要誤了你的老師。眼下,我們只需要你據實交代即可。”
葉婷沒有回應,保持著沉默。
她知道自已目前似乎涉入了一個非法組織的未知行動中,但她此刻還一無所知。貿然開口只會牽連其他人,牽連她的老師。
室內安靜了許久,鄭衛華猛地一拍桌子,大聲喝道:“沉默不是你這樣用的!你參與的那些活動,將造成的多大的危害,你心裡不清楚嗎?”
葉婷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得一愣,抬起頭,依舊沉默對視。
與此同時,在審訊室隔間,林塵和劉強正看著審訊過程。只是目前看來,這個葉婷似乎很謹慎。
劉強靠著牆,目光堅定:“看來鄭衛華對付不了知識分子。”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審訊室內鄭衛華無可奈何走了出來。
“鄭隊長,讓我去和她說會話吧。或許有用。”林塵看著鄭衛華一臉無奈,聲音平和說道。
“林塵先生是有想到什麼辦法了嗎?這個葉婷有點執拗,大概不好溝通。”鄭衛華搖搖頭對著林塵說道,但身體還是讓開到門口一旁,讓他進去。
重新回到審訊室內,林塵有些異樣感。如果沒人說話,便會顯得特別安靜。林塵坐下後,沒有先開口,只是有些笨拙地,把直照射在葉婷身上的刺眼燈光調偏了一點。
“不好意思,換我來不是過來審訊的。大概我還沒這個權力。我們聊聊就好。”
說完,林塵看著葉婷,似乎她不點頭,他也不準備要下說。
“你要聊什麼?”
“沒事,話題不重要。我叫林塵,相信你一定知道我。只不過沒想到我們第一次見面是這樣的場景。”
“你就是林塵?沒事,場景也不重要。在京都做學術的大概沒有多少人不知道你,你想說什麼?”
林塵捕捉到葉婷直爽的特點,似乎也並不在意自已此刻的狀態,便立馬知道她大概是比較在乎自已關心的人。
“我剛剛從王教授那邊過來。”說完,林塵沒等葉婷回應,接著說:“他老人家似乎看到我很不開心,但聽到我說起你的事,變得有些激動。”
“老師他怎麼樣了?為什麼你要去打擾他。”葉婷有些急切,注視著林塵。
“他注意到我身邊跟著國安人員,從我突然說起你時就猜到你可能出事了。一時間情緒激動,突然倒下了。”
“林塵,你不知道我的老師年齡大了麼?為什麼你還用我的事情去刺激他?”
“葉婷,你誤會了。”林塵靜靜看著她,緩緩說:“我身邊的國安人員是保護我的,我只是替鄭隊長去問詢。而且,我也沒提過你的具體情況,只是說了‘葉婷參與了行動’,這幾個字。”
葉婷一愣,很快意識到自已有些衝動了,還容易失言,於是問道:“之後呢?老師現在怎麼樣了?”
“王教授現在人很好,恢復過來就說,你被國安抓了,是受了他的牽連,他不該突然委派你這個任務,而且還差點讓你葬送火海。”
林塵說完,靜靜看著眼前的葉婷。這些話是他編的,但他知道葉婷一定會被套。
會議室恢復了安靜。
許久,林塵見她沒有絲毫反應,便作勢要離開。這時,葉婷似乎洩了一口氣說。
“這件事和老師無關,是我不懂事,糊里糊塗找了個專案,對方只需要一個顧問。老師只不過是幫我過了一眼,是我牽連到他,但這個事情我們都不知情。我們是被騙的。林塵,請幫幫我和老師。”
審訊室隔間,鄭衛華此時一臉茫然,對著劉強問道:“這是發生了什麼嗎?劉警官,你們真去見王教授了?為什麼葉婷突然就先交代了?”
劉強也有些不明所以,看著鄭衛華突然問出一連串,感覺有些聒噪,不耐煩地說:“你待會兒自已問林塵吧……”
從審訊室出來,林塵見到隔間裡呆呆望著他的兩人。笑了笑,解釋到:“沒事,我只是猜到她應該是擔心她的老師多過她自已,所以編了個謊言。鄭隊長,接下來對人家態度好一些,相信她現在知道坦白從寬的意思了。”
鄭衛華聽著點點頭,不由得感嘆起來。
“劉哥,接下來我們就去正式探望下王教授吧。”說著告別鄭衛華。
劉強很快知道林塵的意思,出了國安部大樓,立馬安排了車。
路上,車輛慢慢向著城內環靜靜開著。
林塵望著每天一晃而過的窗外風景,問道:“劉哥,你說一位老者,最後會為了什麼,捨棄聲譽和所有的一切,去賭一個他可能都看不到的未來呢?”
劉強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像這種不愁吃喝住行的老學究,大概在乎的就是自已心裡的那一點小九九。”
林塵有些意外劉強的快速回答,接著問道:“聲譽不重要?身邊的親朋好友,學生子弟呢?”
劉強沒有遮掩,說到:“林塵,人若越老越考究,對大義、對人性就越鑽牛角尖、越冷漠。有的人吃了一輩子的黃金米,直到老來之時,他們也不會看見別人還在吃穀糠,反而是在生命短暫時,會憑空生得一股清流感,還要為天下人爭氣,為所謂的理想,大行背道之事。”
林塵默然。他知道劉強的意思,大抵是人的慾望無限膨脹,空有所謂理想,終究是要在人接近滿足時,折磨人到最後。
車到王教授家門口後,林塵很快就注意到國安部的人已經守在周邊。他們接到鄭衛華的通知,在外圍做了監控。
林塵敲響了門,很快一位年紀稍大的保姆開門,在告知來意後,經過通傳,最後花了十多分鐘才把他們請了進去。
見到王教授,林塵便回想起剛來京都第一天時的場景。此時在王教授家中,林塵感覺眼前的老人似乎蒼老得更多。
“王教授,幾日不見,沒來拜訪探望,請您見諒。”
王楚洲默默聽著,並不會意,只是安靜問道:“林塵小友,什麼風把你倆往老夫這邊吹呀?”
林塵也沒有接,“王教授,我是替您的門生,葉婷,來看望您。見到您身體無恙,相信她會放心了。”
王楚洲不動聲色,但心裡很快想到了為何兩天沒有收到自已學生的任何資訊,而且昨天還有人來打聽她學生的事情。
“看來葉兒是因為什麼事情,落入了警方,又或者國安部裡?”
“王教授睿見。”
“具體發生了什麼?林塵小友,不妨只說?”
“目前她在國安部那裡,我只知道她目前還好。她託我幫幫她以及她的老師。王教授,有幾件事不知當不當問?”
“你確定你不是在誆我?”王楚洲瞭解自已的學生,在事情不明之下,斷不會交代任何事情。
“對不起,王教授,是我利用您的健康情況和愛才之心取信了葉婷。我對您倒是句句屬實。”
“她交代了什麼?”
王楚洲第一次微皺起了眉頭,他知道林塵不會騙他,但他需要知道葉婷交代了什麼。
“王教授,不妨您先和我說說,您指派葉婷去參加文明曙光的行動,是知道她可能會涉險,甚至葬送火海嗎?”林塵言語平和,但語氣卻越顯得堅定,似乎已經認定了王楚洲知情。
王楚洲聽到“文明曙光”四個字,很快就意識到了,他們的這次行動失敗了。原本他已經有所猜想,現在從林塵話中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同時他也明白了,國安部看來是早就知道這次行動,並且準備好了。
“林塵,葉婷是老夫的學生,你似乎多疑了些?我不會把她推往火坑,反倒是你,你們的介入,沒想過可能會害了我的學生嗎?”
劉強聽見王楚洲的詭辯,立馬火氣十足:“王老頭,你活回去了嗎?看來你是豬屎糊臉,嘴臭還眯眼啊!你現在還乾淨嗎?不知道自已乾的什麼事兒還是怎麼的?”
林塵有些頭疼,剛剛還在迷糊王楚洲的迷人言論,又聽見劉強的驚人言論。
在王楚洲還在被劉強的話氣得沒法回應時,林塵開口道:“王教授,看來您是知道現在情況了,不如我們開誠佈公?聊聊我們彼此想知道的事?”
王楚洲壓下了翻湧的氣血,好一會兒才穩定下來,對著林塵說道:“你想知道什麼?在此之前,你先得回答我,葉兒什麼時候才能放出來?”
“葉婷短期內是放不出來的,包括後續國安部對您的調查,這些都不是我能決定的。但我能和您保證,在後面葉婷會被釋放的。”
王楚洲沉默了許久。
林塵知道這個事情王楚洲自已是已避無可避。即便他繼續否認,但他還是沒預料到林塵提前拿到了葉婷的供述,而且還不知道她交代了什麼。所以林塵便這樣靜靜等待著。
“林塵,問吧,你想知道什麼?除了必要的以外,其他我不一定會全部回答於你,作為交換,你要告知於我‘禁忌領域’的事實。”王楚洲有些暮態的神色,聲音低沉無力。
“我可以答應您關於葉婷的事,但關於禁忌領域,我需要確認您的立場才能具體告知,我希望您先把您所瞭解的關於‘文明曙光’的事情都告知於我,更重要的是,三年前,您是怎麼知道我導師的論文的。”
聽見林塵的話,王楚洲渾濁的眼眸頓時變得精亮。
“你小子,已經知道一年前的事了?”說著,王楚洲無奈地搖搖頭,自言自語道:“也是,只要細心去調查,這也算不上什麼秘密。”
“也怪一年前,得知你導師失蹤,趙啟華一門心思尋找他父親的線索,愣是沒有聽說論文的事,所以我才情急之下,說漏了嘴。”
林塵見王楚洲開始講述,便安靜地坐在一旁認真聽著。
“當年我也私下安排人手找過,卻確實沒有任何線索。你導師失蹤的時候我就滿心憂慮,擔心這篇論文被他帶走一起失蹤了。然而沒想到,卻又被趙啟華找到後私藏了起來。”
“趙家藏了這篇論文,藏了整整三年啊!”
王楚洲說完,忍不住咳嗽了幾聲,然後喘了口氣後停了下來。
林塵看得出來,在王楚洲心中,似乎對此事一直感到無能為力,卻又鬱悶難受至極。
林塵繼續開口問道:“王教授,您可否告知,為何要執著於這篇論文,執著了整整三年?”
林塵明白這篇論文的意義重大,但他不理解王楚洲異常地執著於論文字身。
王楚洲緊緊盯著林塵,許久之後才緩緩說道:“看來,你對於‘文明曙光‘這個組織,還僅僅停留在那些人的風聞當中。”
說著,他深深嘆了一口氣,似乎又回憶起一些往事,從骨子裡生出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你和你的導師,都是極其傑出的人才。你現在之所以還沒招來那些人的特別關注,無非還是你的導師為你擋下了不少的風雨。”
“當初得知你導師的論文題目時,我其實並未有所察覺,直到我聽說了你導師引用了你的論文,並且在仔細看過你的論文,最後結合我對文明曙光的深入瞭解,那會兒我才終於知道,你的導師做了一件多麼驚天動地的事。”
林塵知道“禁忌領域”的答案,所以他知道導師確實做了一項重大的研究,在他看來,“驚天動地”的形容確實不為過。但王楚洲僅結合對文明曙光的瞭解就能下如此判斷,林塵隱隱約約間似乎明白,也許王楚洲接下來要說的,這就是他這一段時間希望探尋的,關於文明曙光的技術發展水平。
於是,林塵還是忍不住問道:“所以,王教授您所瞭解的文明曙光是怎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