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月一覺睡到了太陽出來老高,是被護士進來的喊聲才給吵醒的。
她覺補足了,神清氣爽,彷彿昨天之前經歷的種種不好的東西,都被摒棄了。
等回過神,她才想起,自已之所以睡得這麼安心,是因為有劉忠在這裡守著,她這才後知後覺轉過頭去看向一旁的床位。
被子摺疊得整整齊齊,人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沈秋月從枕頭底下摸出護工退給自已的五百塊錢,小心地放回兜裡,決定先去吃點早餐,再上來輸液。
剛走出病房門,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警笛聲,不出幾分鐘醫院前坪駛入了兩臺警車。
沈秋月走到護欄的位置,剛好看見胡天賜出現在警車前面。
“什麼情況?”
沈秋月頓感不妙,她加快腳步,朝樓下狂奔,但還是慢了一步。
等她走下樓時,車子已經帶著胡天賜他們離開,只留下一些在看熱鬧的圍觀。
“剛剛發生什麼事了?”
沈秋月朝一旁跟別人在高談闊論的老爺子問道。
老爺子正說在興頭上,看了看沈秋月,眉飛色舞一併朝後面趕出來看熱鬧的人開始科普:
“咱們鎮下那個響水坳村,要變天咯。剛剛躺在擔架車上,被警車帶走的可是重案犯,就是響水坳的前任村長鬍漢三。”
沈秋月只感覺腦袋轟了一下:難道,白骨案已經查清了?真的跟他有關?
“前段時間他們村那個被推下山崖的女娃,就是胡漢三乾的。
好像是女娃發現了他殺人的現場,他就要滅口。
哎呀,堂堂一個村長啊,居然殺人。
這種惡人,怎麼沒從樓上摔死呢。
現在半死不活,被查還查不得,被監護著送往省城大醫院搶救去了。”
這一句一出來,沈秋月頓時站不住了,原來是胡漢三被查前高危了!
不過,她沒想到吃瓜又吃到了自已身上。
看來是警察已經調查證實了,把自已推下的人是胡漢三!
可自已並沒有看到他殺人的什麼現場啊!
沈秋月眉頭擰成了麻花,她覺得道聽途說的事,還是不能全信。
她決定等劉忠有空了聽他說說真實的情況。
就在她退出人群,準備朝大樓進去時,瞥見胡二丫拿著一沓單子下了樓匆匆往外跑。
沈秋月感覺真是鬧騰,響水坳的人,像是扎堆治病一般,居然來了好幾波了。
她快步上前攔住了二丫:“二丫姐,你媽怎麼樣了。”
二丫一看是沈秋月,悲苦的臉上擠出一抹笑意道:
“得虧昨天有個專家在這裡坐診,沒有轉院的情況下,參與搶救把我媽救過來了。她現在沒事了,就是人還有點虛弱。
秋月,以前我媽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我鄭重向你道歉。
往後,如果我姐對你出言不遜,你別管她,她……”
二丫頓了頓,有些難過地低下頭,眼裡閃過一抹淚光:
“她的遭遇也好不到哪裡去,所以最近也是心緒不寧,說的什麼難聽的話你千萬別往心裡去。”
沈秋月不知道大丫和二丫除了胡潤才和牛英英的事,還發生了其他不堪的事情。
她以為二丫說的是大丫還沒有走出胡潤才自殺的事件裡,便暖心地握住二丫的手:
“小事,你還不知道我麼,我可是在粗言重語里長大的,我不會放心上的。
發生了這麼多事,你們兩姐妹真的太難了。以後如果有我能幫上忙的,儘管開口。”
二丫含著淚點點頭,她心裡很痛苦,卻無處發洩,秋月能跟她說幾句體恤話,讓她覺得心裡舒服了不少。
自從大丫被勞五霸強行佔了身體後,大丫便完全改變了對自已的態度,精神也一蹶不振。
她覺得造成她一切後果都是二丫導致的,她開始放任不管現在殘敗不堪的家,讓二丫一個人跑前跑後。
就比如現在,大丫還在家裡睡大覺,不管醫院裡的牛英英是生是死,也不管被拖走做解剖去了的胡潤才的屍體,連她們最小的弟弟滿伢的吃飯問題她也不管。
現在一個爛攤子的家需要收拾殘局,全都落到了二丫的身上。
“你現在是準備做什麼去呢?”沈秋月看到二丫手裡的單據裡,有個家屬簽字表。
“我爸的屍體已經做完解剖和證物提取工作,剛剛有人通知我,可以去領回他的屍體下土埋葬了。”
二丫說這話的時候,喉頭幾度哽咽。
沈秋月看了看自已動彈不得了胳膊,有些愛莫能助。她上前,輕輕把二丫擁抱了一下:“二丫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千萬別放棄。”
沈秋月的話,讓二丫壓抑著的神經頓時鬆懈下來,她鼻子一酸,走到一側,趴在牆壁上痛苦地哭出了聲。
沈秋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她突然想起,醫生曾說她們姐妹出去借醫藥費的事。
她從口袋裡摸出那摺疊整齊,準備等周野回來拿給他的五百塊錢,遞到二丫眼前:
“我現在也沒有多餘的錢,只能先拿這點給你,希望你們早日度過難關。”
二丫一看,頓時泣不成聲地一邊搖頭,一邊抽抽答答說道:
“不用,不用,我媽醒來後,告訴我家裡還有一些存款在一個鐵箱子裡,她把鑰匙給了我,暫時我們用的錢還有。”
沈秋月一聽,便放了點心。
二丫顧不上梳理情緒,睜著腫眼泡子和沈秋月匆匆話別後,便朝醫院門口跑去,她還有大把的事需要去處理。
沈秋月本想看在二丫份上,幫她去看看牛英英。
現在大丫不知道什麼原因頹廢罷工跑回了家,二丫三四頭要跑,牛英英剛剛甦醒,身邊一個照顧的人也沒有,肯定不方便。
可腳剛剛抬起,她又放下折返了回來。
牛英英對她的傷害,她可清晰記著。
仇恨的種子一旦埋下,便會在心裡生根發芽,她自知自已不是聖母,做不到對這些傷害自已的小人不去計較。
雖然林中小道事件最終沒有釀成慘劇,但那天如果不是周野及時趕到,她估計現在的情況比二丫好不到哪裡去。
一想到周野,沈秋月馬上調轉方向,朝醫院門外的小賣部走去。她決定買張電話卡,給周野問問他那邊的情況。
她一直在擔心,他是不是因為自已的事受了牽連。
電話撥通後,響了幾秒,傳出了周野慵懶的聲音:“喂~”
“不會這個時候還在賴床吧!”
沈秋月聽到他的回應,頓時心放下了一半。
一晚上積壓在心底裡的那些負面情緒也隨風而飄了,她抿嘴淺笑,心裡像是化開了一塊糖果一般甜。
周野翻過手機看了一眼號碼,不是沈秋月的號碼。
“也知道聯絡一下我啊!”
他的聲線頓時變得清朗起來,伴隨還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爬起床了。
“不好意思,我手機沒電了,昨天劉隊過來找我,我才注意。”沈秋月趕緊解釋。
“你沒經過我同意,就解僱了護工,我很生氣,知不知道?”
周野提高了音量,言語裡是抑制不住的小歡喜,他佯裝生氣氣呼呼說道。
“是,是,是,我知道,是我不對。這不是我現在……”,沈秋月看了看自已重新被打上石膏的胳膊,聲音也變得輕了不少:
“我現在好很多了,能照顧自已,所以就不必要那些鋪張浪費啦,你放心吧。”
自然,沈秋月沒有把昨晚跟勞毛仔的那場惡鬥說出口。
她擔心周野會再犯衝動,對勞毛仔動手而影響他自已。
內心深處,其實她也擔心,他沒在現場,怕他會產生一些不好的聯想,而影響他倆的關係。
“嗯,我再過幾天就可以來看你了!”
周野在那邊嘴角上揚:“你不問問我最近為什麼都沒去看你嗎?”
沈秋月心裡有些小期許,她其實打電話主要也想問這個,奈何總也切入不了正題,也不太好意思問出口。
“嗯,你倒是說說吧。”她心裡開心,嘴裡毫不在意地問道。
“我私自做主退學了,我爸氣不過,說要關我十天禁閉。
關就關唄,剛好可以好好休息。”
周野雲淡風輕的一句話,讓沈秋月愣在原地半天沒回過神。
“什什麼?你居然……退學了?為什麼啊!”沈秋月一時語怔,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周野隨心所欲往床上一躺,不以為然道:
“不想讀了唄,我都讀兩個高三了。而且我現在的目標很明確,我要趁你還沒畢業,趕緊去好好工作,等你讀完書出來,就娶你過門。”
他的這番話,如同一個深火煙花彈,猝不及防地在沈秋月心裡綻開了五顏六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