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卿拎著一隻烤兔子,從男人身邊路過,男人拼命的用鼻子,聞著飄散的香味。
一點點藥粉,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男人的鼻腔。
此後三天時間,流放的隊伍一如既往的往前走,三天後的傍晚,抵達晉陽城。
城門已經關閉,所有人在城外停下腳步。
“今天晚上就在這裡歇息一晚,明天早上再出發。”
王恩龍一聲令下,官差們開始生火做飯,其他人各自找地坐下休息。
“王爺,葉姑娘,你們今天晚上想吃什麼?”
“我過去看看。”
葉雲卿起身走向馬車,在青州城買的米麵已經所剩無幾,只剩下一小捧。
她悄悄把空間裡的米拿一些出來,放進口袋裡。
每一天都是她自已在拿米做飯,只有她知道,馬車裡還剩下多少糧食。
完全不用擔心,會被其他人發現。
“還有一點兒米,今晚都煮著吃掉,明天早晨再去城裡買。”
“好的。”
宋谷廣接過口袋,笑嘻嘻的離開。
高弘看了看葉雲卿,悄悄湊到趙雲的身邊,極其小聲的說道。
“雲哥,你說葉姑娘到底有多少錢?那葉夫人來送行的時候,不就只是給了五十兩嗎?
在青州城裡買了馬車,鍋碗,米麵,糕點,衣物,棉被,她怎麼還有錢呢?”
趙雲抬眼看高弘,他滿臉好奇,等著趙雲給他答疑解惑。
畢竟,陪著葉雲卿一起進城買東西的,就只有趙雲一個人。
趙雲伸手推開高弘,踱步走到一邊,臉上明晃晃的嫌棄,不想和他站在一起。
“我問你呢,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
“那是葉姑娘自已的事,我們是御林軍,又不是錦衣衛。”
高弘被他的話噎住,好半天都沒有再開口。
他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御林軍負責保衛皇宮和皇帝,只有錦衣衛,才會明裡暗裡調查別人的事。
“行吧,你佔理,我懶得和你說,我去幫著老宋生火,你看他笨手笨腳的。”
趙雲看他離開,腳尖一轉,大步朝著曹士錦走去。
兩人站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沒有人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陸璟,袖子挽起來,我看看你的手腕。”
“好。”
陸璟依言照做,把纏著布條的手伸出去。
葉雲卿解開布條,光線昏暗,看不清傷勢有沒有好轉。
“你跟我過來。”
她伸手拉住陸璟,大步走向燃燒的篝火。
陸璟低頭,看著葉雲卿牽著他的手,目光停住,久久都沒有移開視線。
他勾了勾唇,眉眼間多出了幾分柔軟繾綣。
葉雲卿停下腳步,在火光的映照下,仔細檢視他的傷勢,繼續給他抹上一層藥膏。
“好的差不多了,再有兩天,應該就能完全恢復,陸璟,我明早進城買東西,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她等了半晌,都沒有等到陸璟的回應。
她疑惑的抬起頭,看向他,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呆愣愣的,笑的有些傻氣。
“陸璟?陸璟!”
“嗯?怎麼了?你剛才說什麼?”
葉雲卿伸手一推,陸璟頓時回過神來。
他抬頭看她,在她疑惑的目光中,逐漸收起明顯上揚的唇角。
“咳咳咳......葉姑娘,我剛才在想其他的事,沒有聽清楚你在說些什麼,麻煩你再說一次。”
“我是問你,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進城買東西。”
葉雲卿眼中的疑惑散去,轉身坐下,拿起一根小木棒戳動火紅色的火石。
陸璟看向晉陽城高大的城牆,城牆上火光點點,十步一崗,百步一哨。
大虞朝火紅色的旗幟迎風飄揚,在暗夜裡也清晰可見。
他曾無數次進入過晉陽城,那時候的他,風光無限,風頭無兩,人人對他阿諛奉承。
他還陪著曾經的戰友和兄弟,無數次回晉陽城中探親。
他的軍隊裡,認識最多的人,大部分都是來自於晉陽城。
他們五年前,因為他的原因,全部都死在了戰場上,而他,卻活了下來。
陸璟沉默良久,低垂著頭,拳頭緊握,無助和悲傷完全將他淹沒。
“我不想去,你自已去吧,還是讓趙雲陪著你去。”
葉雲卿轉頭看他,他微微蜷縮著,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他的姿勢,是典型的缺乏安全感的姿勢。
她不知道因為什麼,她心裡好奇,但是她不會過問。
這是屬於陸璟藏在心裡的秘密,是他自已的事,他不說,她就不問。
“行吧,我看你挺喜歡吃桂花糕的,等進城看見,再給你買一些回來。”
陸璟緩緩閉上眼睛,無法控制的咬緊牙關,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桂花糕三個字,險些讓他陷入崩潰。
記憶中,第一次吃桂花糕,是他在軍中最好的兄弟,易鴻飛帶給他吃的。
那是易鴻飛的娘,在他離開家裡之前,特意做給他的。
後來,他曾經和易鴻飛一起回到晉陽城,回到易鴻飛的家裡,品嚐剛出鍋的桂花糕。
陸璟沒有告訴過任何人,易鴻飛孃親做出來的桂花糕,和他記憶裡的桂花糕,味道很相似。
他不知道記憶裡的桂花糕是什麼時候吃的,現在唯一記得的,就是易鴻飛孃親做的桂花糕。
而易鴻飛,在五年前的那一場大戰中,為了救他,被萬箭穿心。
出征前,他們都還在說,等打了勝仗,就回晉陽,吃桂花糕。
可那一塊桂花糕,易鴻飛沒有吃到,他也沒有機會再吃。
陸璟的表情越來越沉重,眉頭緊鎖,彷彿一切努力,都化作了烏有。
他看著眼前這漆黑一片的夜,心中只剩下荒涼和無望。
好似在這世間,只剩下他一個人在孤獨的行走。
“陸璟,過去的終究會過去,留下來的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葉雲卿右手撐著下巴,仰望夜空,天空黑漆漆的,一顆星星都沒有。
長長的嘆息,從陸璟的喉嚨裡發出。
他們並排坐在一起,共同仰望夜空。
夜色沉沉,寒風吹過,冷的人一哆嗦。
陸璟解下身上的披風,披在葉雲卿的身上。
“你是這裡唯一的大夫,要是著涼了,這麼多人,萬一誰頭疼腦熱的,不就完蛋了。”
“關心人就關心人,怎麼還找藉口掩飾?”
葉雲卿毫不留情的戳破陸璟的偽裝,他尷尬的輕咳兩聲,臉頰浮上一抹淡淡的羞赧。
她的調侃打趣,驅散陸璟心裡的失落,他的心情不再像之前一樣沉重。
“謝謝你,葉姑娘。”
“不客氣。”
兩人相視一笑,只有他們彼此才知道,這一句道謝,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