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冽磕磕絆絆的沿著樓梯向下走,這棟樓的安全通道異常寬闊,樓梯轉彎在中心形成的拐點貫通上下,因此幾人才會在這裡設定一個滑索逃生點。
陳冽幾度回頭,但瀰漫的塵土和不停碎裂的磚石碎屑遮擋住了他的視野。
他不能辜負他們,只能加快速度向下逃去。
下層的樓體已有一些被砸斷,陳冽只能跳過去,連著跳了幾回,終於體力不支,腳一軟向旁邊倒去。
陳冽驚慌失措,旁邊就是幾十米深的空洞,掉下去萬劫不復。
求生欲湧上來,僵硬的雙臂死死架在臺階上,下半身滑下去在空洞上懸空。
撐住了,但沒完全撐住。
身體還在慢慢下滑,遲早會掉下去摔個稀巴爛。
雙臂不停顫抖,肌肉痙攣撕裂,又將疼痛加之身心。
真正的絕望。
慢慢等待自已的死亡,作盡努力卻於事無補。
陳冽心中愈發恐慌。
這時頭上的光亮突然被什麼東西遮住。
伴隨著破空聲和被擠壓的空氣,那怪物終於打穿了阻隔的樓體,從頂樓一躍而下。
陳冽此時已經只能靠手掌掛在臺階側面邊緣。
聽到這聲音,心裡頓時更加緊張和緊迫,知道活命的機會只有一次。
不然自已也會被怪物在下落過程中連帶下去,生不如死。
於是用盡力氣,向下層樓梯蕩去。身體沒有借力點,只蕩起一個很小的幅度,但是足夠了。
怪物降落到這裡的一瞬間,陳冽也跳到了下層樓梯上。
與怪物擦肩而過。
怪物咆哮著帶著巨大的身軀墜落到最底層的地面上,然後就沒有了動靜。
陳冽跪趴在樓梯上大口喘息,渾身都在打擺子。
踉踉蹌蹌想要站起身,卻聽到腳底下傳來響聲。
“咔嚓”
“咔嚓”
“……”
“臥槽泥馬。”
常年在爺爺文化感教下的十六歲少年,說出了往後人生中的第一句髒話。
然後隨著破碎的臺階一同掉落。
掉落的時候陳冽除了前庭感官失衡被快速的墜落刺的腦子疼外,心裡一瞬間更多的,竟是釋然。
少年在這些時間裡經歷了太多會讓人成長的事情。此刻人之將死,倒是放鬆了。
享受飄飄然的墜落感,但又止不住的去想馬上到來的致命撞擊。
就這樣矛盾著。
然後墜落在地。
“砰!”
身體被高高的彈起。
少年不可置信的睜開迷濛的雙眼。
淚水剛剛湧出,就被彈了回去。
身體又墜落。
但沒有再原地彈起,而是向側面丟擲去。
砸到一片廢墟里。
陳冽此刻意識清醒,也有一些行動能力,但還是決定趴在廢墟陰影裡一動不動裝死。
原因無他,面前的正是剛剛乾墜下來的怪物,它完好無損,現在正在舔舐地上的血沫,自已剛才也是掉到了它身上才沒摔死,身體被彈起又掉下來後,怪物扭了個身才被拋到旁邊。
現在上空還在掉落碎石,所以怪物也沒在意他。
他抱著頭蜷縮著身子,防止被碎石砸傷。虛眯著眼用餘光看著怪物。
只能看得到個大致輪廓。
喊話哥應該是被摔死了,屍首都被吃了個乾淨。也許裡面還有三弟的。
怪物把地上的血沫舔盡,站立起來,抬著頭像是在感應,又像是在嗅探。
陳冽一動不敢動,停止了呼吸,強行放慢心跳。閉上了雙眼。
“別看我……別看我……”
陳冽在心中默唸。殊不知因為服用珠子的原因,以現在他一動不動的狀態怪物根本感應不到。
怪物站立間像是找到了想要的東西。原地蹲下再躍起,伴隨著巨大的轟鳴,消失在了原地。
隨後轟鳴在灰塵阻隔的樓上響起。
陳冽知道它這是走了,但它去的方向應該是老大和老二的方向……
媽的
陳冽撥開身上的灰塵碎石,摸索著爬出了大樓。
……
三天後,漆黑的夜晚。
一棟半邊建築完全倒塌的大樓旁,陳冽正小心翼翼的翻找著。
他休養了三天,期間吃了一顆珠子,渾身的內傷竟然好了許多,就是味道依舊惡心。
他潛藏在附近等待確認怪物已經離開後,便衝到了廢墟里想要找到一點同伴們的屍骨。
可用盡全力,最後也只找到幾灘被舔的乾乾淨淨只剩暗紅顏色的血漬。
悲從中來,他躲在廢墟的陰影裡。想哭卻怎麼也哭不出來,只有眼眶腫得通紅。
眼淚已經流乾了。
他把幾灘浸透了血漬的地面刨下來,用倒塌的大樓裡的窗簾包裹住。背在身上。
又回到自已和爺爺避難的廢樓,看著爺爺的墓碑久久無言。
最後抱住已經有些灰塵撲撲的墓碑,額頭抵住,悄聲說道:
“爺爺,我要走了。”
“保佑我吧。”
第二天一早,陳冽在太陽剛冒出地平線的時候走出了西土城。
珠子的效果已經讓他的存在感稀薄如同鬼魅。
也許以後今生都不會再有人能注意到他。但此刻別無選擇,他只能繼續向前走。
稀薄的存在感給了他行走的底氣。但他為之奔赴的,是更多人向生的希望。
……
走入荒野的陳冽不知道的是,身後的西土城在之後的十天裡被徹底清空,所有潛藏的人類就像是泥土裡的蚯蚓一般。
被一個個、一條條揪出來,生吞入腹。
慘叫和哀嚎是這片大地上自古以來出現最多的聲音,但都比不上此刻這有理性的種族被淪為食物的絕望。
至此,
西土城全城盡失,淪為怪物的樂園。
體態臃腫的怪物,在大片建築被推倒的西土城,反而顯得更像是巨人。
它們在西土城被清空的這一天,向著同一個方向聚集而去。
原本體態最大的怪物現在正坐在一處廣場上。安靜的等待著分裂體的到來。
有的分裂體此時手上還拿著人類的斷肢殘骸,正津津有味的咀嚼著。
分裂體聚攏在廣場前。
每一隻的體型都大於分裂母體。
母體見分裂體都來齊了,站起身。
身體振動,發出一陣有節奏的低鳴。
分裂體受到低鳴波及,紛紛垂下手,在母體前排成了一列長隊。
母體走到第一個分裂體面前,
“撕——啦!”
張開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