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黑霧驟起。
最先開口的魔物瞬間爆裂,骨骼與血肉在魔氣中翻攪成粘稠血雨。不遠處觀望的魔物們還未來得及逃竄,便被魔氣震懾得動彈不得。
魔物們瑟縮著,口中喊著膽怯恭敬地喊著“大人饒命”,可眼神卻像看到了比洪水猛獸更可怖的存在卻不敢靠近,想說求饒的話,對上那雙毫無感情的雙瞳時齊齊噤聲。
下一刻,只見男子抬手,他們便失了所有反抗能力,如斷線風箏般翻飛出去。
任何逃跑的行為都是多餘。
所有魔物都默契地退到陰影裡,生怕被那肆虐的魔氣波及。
陣仗像在躲避一場即將爆發的天災。
男人對魔物剛剛自作聰明的那些話不滿意,可他好像也知道自己留不住她,對方說她逃走了,確實像她會做出的事。
他在外面受了傷,那麼久沒有回來,她原本就不喜歡他,逃走也是自然。
男人非人的面孔上流露出一絲人性化的痛苦,他悶哼一聲,像是忍耐不了疼痛,卻仍固執地站在暖閣下,一動不動。
大半日之後,才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像受傷之後的野獸回巢穴舔舐傷口,緩緩走回自己居住的地方。
推開大殿的門,向下走去,去往自己搭建好的療傷的巢穴。
可剛一踏入,他便聞到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
見雪對此感到非常不悅,這是妖鬼的味道。
低賤的妖鬼怎敢踏入他的起居之處?
一時之間,男人周身氣息瞬時暴躁起來,可在威壓鋪開之前,他又聞到另一縷氣息,熟悉的、極淡的,如遊絲一樣細細纏繞上來。
他一怔,身上所有的暴虐驟然收了個乾淨。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不可抑制的狂喜已經先一步出現,卻又在下一刻化作小心翼翼的遲疑。
他難以置信,又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如果是錯覺怎麼辦,醒來後發現是一場沒有發生過的美夢,得而復失,他承受不起。
想到這種可能,男人又一次喘息一聲,感覺到痛。
可就在這時,甬道里傳來一種試探性地,帶有一些不安的微弱聲音,“是你嗎?”
尖銳的豎瞳驟然縮成極細的黑線。
男人瞬間僵立當場,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失去了所有反應。
“見雪?”那聲音又喊了一次。
男人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恍惚間以為自己墜入了幻夢。他往裡面走去,乍一看偌大的殿內空無一人,但那縷熟悉的氣息就縈繞在周圍。
忽然,他感覺袖口一緊,身側傳來了一點微弱的牽引力。
低頭看去,旁邊厚重的薄毯掀起一點縫隙,下面伸出一隻手,手指又細又軟,纖細到讓他不敢動彈。
所有懷疑和患得患失頓時煙消雲散。
“你沒有走……”
這是支撐著他衝破魔障,拖著殘軀也要趕回魔城要見的執念。
他以為早已逃出去,將他獨自留在這座孤城裡的人。
薄毯下鑽出來的姑娘頭髮有些凌亂,白皙柔軟的臉頰上蹭了一點黑痕,邊緣透出些磨紅的粉色,像是燒焦的碳墨染到了面板上。
看到她出來,所有患得患失頓時煙消雲散。
見雪下意識多看了一會兒,眼睛痴痴的,不捨得移開。
他有一瞬間甚至不敢動,動作無限放慢,試探性地、緩緩地將掌心覆蓋在她纖瘦的手背上。
冰冷的溫度透過相觸的肌膚傳遞。
玉箋下意識被這觸感刺激的瑟縮了一下,想抽回手,卻在看見男人驟然黯淡的豎瞳時停住了動作。
他似乎也想起,她最是厭惡他這副快要維持不住的人形的模樣,魔氣不受控地外溢,細密鱗片爬滿肌膚,沒有一寸能討她喜歡。
他停頓了一刻,鬆開手,想要退到陰影裡去。
可就在他後退的同時,那雙溫熱的手突然緊緊攥住了他的手腕。
見雪一頓,眼中出現清晰的錯愕。
他低下頭,發現她看著他,紅了眼睛,表情複雜。
他再也顧不上了,在她面前蹲下來,大掌小心翼翼地撫摸過她凌亂細軟的頭髮,一顆心軟得不像話。
“見雪。”玉箋雙手握住他的手,忍住本能的戰慄與抗拒。
輕輕喊他的名字。
四隻豎瞳直勾勾地注視著她。
她試圖將男人往甬道里拉。
“你救救她,你一定可以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