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白見王蓋如此害怕,有些哭笑不得。
自已真沒別的意思,回到洛陽以來開銷很大,從弘農楊氏那裡弄來的糧草又要和董卓等人分潤,自已真正能夠呼叫的錢糧不多,最近有點缺錢了。
“左校令,我不過是問了句話,你哭哭啼啼幹什麼,還是不是男子漢大丈夫?”董白皺起眉頭。
“行啦,左右校是什麼地方,我還不知道嗎?”董白微微搖頭,“裡面的工徒,不是囚犯就是奴婢,你們濫用工徒,都覺得佔了皇上的便宜,對不對?”
王蓋見長公主生氣,也不敢賣慘,只得收聲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
“可要我說,你們這樣幹,根本佔不到便宜。”
說起賺錢,董白眉飛色舞,笑道:“本公主乃是宗正,要為天下做表率,不可苛待那些工徒,以後按市價的一半給他們工錢。”
郭淮前番沒敢說話,聽了這話,終於忍不住問道:“長公主,左右校工徒共有三萬多人,就按每人每天十五錢算,一天就要發出去五十萬錢,一個月便是一千五百萬錢,一年就要近兩億錢,哪裡有那麼多錢給他們?”
董白瞪了郭淮一眼,這小子敢插自已的話,還得好好調教。
“伯濟,照你的說法,如果按市價結算工錢,便是四億錢,可以抵得上三州之稅了。”
董白狡黠一笑。其實這演算法有問題,一來,工徒也不是每天都有活幹,二來,三萬多人同時湧入洛陽的勞務市場,工價會瞬間掉下去,總量其實遠遠到不了四億。
“你們兩人,坐擁寶山而不知。楊彪給了十匹錦緞,就借給他八百工徒任意使用,不覺得太虧了嗎?”
王蓋聞言,面色大變。按這個演算法,八百工徒,一天就可作價一萬二千錢,一個月就是三十六萬錢。十匹錦緞,就算五萬錢,連零頭都抵不上!
等等,長公主為何知道楊彪給了自已錦緞?
“長公主饒命啊!是楊彪,他當時還是司徒,是他逼我的,是他逼我的!”
適當敲打了下王蓋,董白又望向郭淮:“伯濟,你倒是乾淨,沒收過錢……可你也沒幹過事。”
郭淮不服氣道:“長公主,下官到任以來,賬冊無不一一清點,若有工徒糾紛,必定親往查明。長公主此言,恐怕有失偏頗。”
“你是很忙碌,可右校令是幹這些的嗎?市價四億的巨資在你等手裡,竟然運營成這個鬼樣子,還有臉說自已幹了事?”
董白一拍桌案,怒道:“左傳有言,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可不管是祀還是戎,哪一樣離得開錢糧,離得開人力?”
“如今國事多艱,你們不想著開源節流,供應前線軍需,就這樣混混日子,將來如何外放?”
郭淮本來還想爭辯,一聽外放二字,便知道長公主心底還是念著自已的,便道:“長公主的教誨,下官不敢忘,還請長公主指點迷津。”
董白見他服軟,語氣也和緩了許多,道:“工徒都是受刑的囚犯,當然不必給現錢,只要記賬就好。”
“可以告訴他們,刑滿釋放之日,工錢一併結算,他們也可回家做個小生意,從此改過自新。”
王蓋突然福至心靈,想要掙回臉面,激動道:“長公主,下官明白了,工徒平時勞作辛苦,難免死傷,下官定讓他們沒有釋放之日,領不了這筆錢。”
董白翻了個白眼。這都是些什麼人啊,真不把工徒當人嗎?也是,人力不值錢,當然發展不出機器,自已一定要扭轉這個局面。
“胡鬧!你以為你很聰明嗎?立木為信懂不懂?”董白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沒有人能領到這筆錢,還會有人相信你說的話嗎?他們還會好好幹嗎?”
王蓋被訓斥,心中害怕,趕緊解釋道:“長公主仁德,下官不是這個意思,下官是想著,工徒此前吃住都是免費的,如今得了工錢,總不能還是左右校養著吧?”
“每日工錢十五,吃飯算他五錢,睡覺算他八錢,工徒還能剩下兩錢,不至於徹底失去希望。”
董白一陣無語,這傢伙是真黑,一天剩兩錢,對工徒來說,雖然比以前無償要好,但一年下來也就能攢下730錢,刑期短的人看不上,刑期長的人沒指望。
而且,大漢一直有花錢免罪的傳統,只要工徒能夠攢下錢用來免罪,就能調動刑期長的人的積極性。
此外,工價也不宜平均,幹得多的,可以拿20錢,幹得少的,只能拿10錢,這樣才能持續激勵工徒好好幹。
郭淮若有所思,拱手道:“長公主,這些工徒睡覺的棚子,是他們自已搭的,下官以為,睡覺就不要算錢了,要不然會有人為了省錢住在野地裡,若是凍死了,豈不是有所損失。”
“吃飯則不同,不吃飯就沒有力氣幹活,反而攢不下錢,工徒只會少吃,不會不吃。下官以為,當量入為出,工徒每人每日大約吃五斤糧,便定糧價三錢一斤。”
“這樣算下來,一石糧賣給工徒,才三百六十錢,還不如市價,足以顯示長公主的仁慈。工徒攢不下錢,也是他們貪吃所致,怪不到別人頭上。”
董白一聽,直呼人才。這郭淮確實幹了點事,至少對工徒的基本情況有所瞭解,比只知道咋呼的王蓋好多了。
董白微微頷首,又將上等工徒20、中等工徒15、下等工徒10錢的標準告訴兩人,得了王蓋一通吹捧。
郭淮略一思索,笑道:“長公主果然寬仁,這樣一來,上等工徒每日可結餘五錢,一年下來便是一千八百錢,大抵可換縑一匹,五年便是縑五匹,可以用來贖罪了。”
董白嘆了口氣。
這些刑徒,服刑名目繁多,有城旦舂(男子築城女子舂米)、鬼薪白粲(男子砍柴女子擇米)、隸臣妾(男子隸臣女子隸妾)、司寇(負責監領城旦舂的囚犯)等,不一而同,不過本質上都是官奴婢。
自文帝廢除肉刑以來,上述刑罰名義上變成了有期徒刑,但實際操作中,除非花錢免罪,幾乎沒人能活著熬到刑滿釋放的時候。
董白給了他們一個攢錢贖罪的機會,可謂寬厚仁德,恩重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