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相國府用了一頓便飯，張寧席間妙語連珠，把董卓哄得十分開心。
李儒看透此人是個追名逐利、油嘴滑舌之人，再加上因此得了將作大匠之職，對張寧倒是沒有那麼戒備了，還敬了她兩杯酒。
夜色降臨，董白領著張寧告退，回到太傅府，將她安置在一處別院住下。
回到住處，洗漱完畢，董白朝著呂雯擺擺手：“玲綺，你也許久沒回家了，今日無事，還是回去看看吧。”
呂雯愣了一下，猶豫道：“今日虞子嫞不在，我若回去了，萬一有什麼事情……”
“沒事，這太傅府裡三層外三層，都是我們的人，外面還有凌雪照應，你就回去吧，若是想我，明日一早再來便是。”董白催促道。
呂雯臉色一紅，囁喏道：“想，肯定是時刻都在想……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董白在榻上一翻身，裹緊被子，似乎睡著了。
呂雯見狀，只道夫君累了一日，便小心翼翼退了出去，將門合攏，吩咐其他人不要進去打擾，這才離去。
藉助七寶耳釘和水霧之鏡，董白知道四下無人，這才敢放鬆緊繃的神經，從【絕對理性】的狀態中退了出來。
果然，剛一解除技能，壓抑許久的情緒噴薄而出，眼淚大滴大滴往外流淌，身體微微抽搐，怎麼都止不住。
理性狀態下的自已，狀若神明，可以不帶一絲情緒地告訴自已，不必拘泥於小我，而該為天下蒼生，向前看。
然而，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別說人與人難以相互理解，就是自已與自已之間，只是情緒有無的差別，心意也無法相通。
在這麼多人，這麼多身份之間走鋼絲，權衡利弊，實在太難了。
若是可以，自已也想放棄這一切，一走了之，不必再為自已是誰，該說什麼而憂慮。
董白情緒翻湧，思緒紛亂，迷濛之間，竟然沒有注意到，外面的門開了。
呂雯走了進來，方才她正準備離開，忽然心頭一陣不安，放心不下，便回來看看。
董白忽然聽到腳步聲，瞬間應激，將被子胡亂蒙在頭上，兩隻小腳露在外面，緊緊縮在一起。
“夫君，夫君，怎麼了？”
呂雯見情況不對，連忙上前輕聲呼喚，想要扯開被子，卻被裡面的人死死拉住，怎麼都掀不起來。
董白沒有回答，心裡越發崩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死丫頭怎麼這麼不聽話，好不容易找機會發洩一下情緒，還被她給撞見了。
而且，都怪理性狀態下的自已不當人，明明自已已經有了瑛兒，還去招惹玲綺，將來還不知如何收場。
哼，別說以後，現在就不知如何收場。
呂雯扯不開被子，只得隔著被子，緩緩撫摸著董白的後背，想用手掌的溫度，給裡面的人一絲安慰。
“夫君，你辛苦了。”
呂雯嘆了口氣，眼角含淚，道：“我剛見到夫君時，心底還想著，做相國的孫女多好啊，尚未及笄，便封了縣君，又做了將軍，就算是出去打仗，也不過是混個資歷。”
“可我沒想到，你這麼拼命。平了王匡，又去打張楊，得了上黨，又去太原。放著好好的渭陽君不做，非要去當什麼樊素，還差點在黑山賊手裡出事。”
“可我後來明白了。你不想受長輩廕庇，帶著西涼鐵騎，即便橫掃天下，人家也只會說是西涼兵英勇，而不相信董白的威名。”
“直到你成為劉素，變成劉虞養女的那一刻，我真服了。拋開董卓孫女的名號，你硬生生給自已打出一個爹來。現如今更是登上了長公主的高位，享受一郡的湯沐。”
“夫君，你當真不是一般人，能侍奉這樣的主君，我呂雯就是立刻死去，也值了。”
聽著呂雯發自內心的稱讚，董白苦笑不已。原來自已的行動，在她眼中，竟然是為了證明自已能力的任性之舉。
是啊，換做是誰，不明真相，都會這樣理解。
董白心中忽然泛起一陣苦澀。
玲綺為了董白付出這麼多，即便不理解董白的行動，依舊堅定跟隨，不離不棄。
可自已，不是她心中愛著的那個董白啊！
鬼使神差，董白忽然開口道：“如果我說，我本來就不是董白，你還會愛我嗎？”
呂雯一怔，驚叫一聲。
“虞子嫞？你騙我？”
董白連忙扯開被子，解釋道：“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你夫君，是渭陽君董白，是長公主劉素，不是別人。”
解釋中途，董白深感無力，雖然這些身份都是虛假的，但想要錨定自已，還得依靠這些標籤，似乎沒有標籤，就無法描述自已。
千幻面具只能改變面容和聲音，體型不會有變化。呂雯在董白身上摸了一把，這才放下心來，面前這位確實是自已的夫君。
“我的意思是，假如……”董白想要打個比方，卻發現這種情況似乎難以舉例說明。
“哎呀，我就直說了。”
激動之下，董白決定破罐破摔，拉著呂雯的手，望著呂雯的眼睛。
“玲綺我向你道歉一直騙了你很不好意思我其實是廢帝劉辯還有後世記憶……”
“夫君，可以慢一點說嗎？”董白語速很快，呂雯一點都沒聽進去，目光有些呆滯。
董白無奈，放慢節奏，一邊捂著怦怦直跳的心臟，一邊娓娓道來。
“玲綺，我其實是廢帝劉辯，今年正月，我被李儒毒殺，有個系統大仙，將我轉移到董白體內。”
“原先的董白並沒有死，還在身體裡，不過我給她改名叫小宛了。這副身體以我的意志為主，小宛的意志偶爾會被我放出來。在太原到上艾那段路上，就是小宛在控制身體。”
“後來我有了傀儡別人的神通，小宛還當過一段時間的公孫瓚。昨天我們救的那個司馬懿，其實就是給小宛找的新身體。”
“那個張寧，她和史師父本來想復活我，後來見無法招魂，就把我的身體煉製成了一副皮囊，將來我可以穿那副皮囊，變回我原本的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