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白望向木桌上的葡萄，略一愣神。
葡萄自西域而來，這是荀老爺子在暗指涼州？
荀爽捻起一粒葡萄，塞入口中，道：“老夫年少時，曾聽西域商人說過一件趣事。”
“他們那裡，有一種樹，枝葉繁茂，十分高大。樹上住著蟬，樹下住著蟻，如果有人去捕蟬，蟻便會去咬人來保護蟬，而風暴來臨，蟬便會用翅膀為蟻巢擋風。”
“你說，這是不是很有意思……”
董白靜靜聽完，目光閃爍，似有所悟。
這故事一聽就是剛編出來哄小孩的，完全不符合現實。無論是捕蟬人還是風暴，都不是區區螞蟻或者蟬能夠抵抗的。
不過，老爺子的意思很明顯，就是互利共生。他大概也注意到涼州問題，意在招撫。
董白略一思索，笑道：“這是他們不會捕蟬，若是燒一鍋鐵水，澆在蟻穴之中，待其涼透定型，便能得到精美的裝飾。此時捕蟬，豈不美哉？”
荀爽一愣，蒼老的面容抽搐了一下。
自已所說的，是朝廷和涼州互利共生。董白所答的，是以雷霆之威，滅了韓遂或者馬騰，再慢慢收拾剩下的一個。
這孩子，年齡不大，心氣不小。然而剛則易折，過猶不及，若是事事好勇鬥狠，不知退讓，恐怕反遭其害。
也罷，還是再講個故事，勸一勸吧。
荀爽輕咳一聲，緩緩道：“確實，這西域故事無甚意思，倒是你說的捕蟬之法，讓老夫想起鷸蚌相爭的典故來。”
董白知道荀爽在點自已，笑著搖搖頭，攤牌道：“鷸蚌相爭，乃是兩方實力相近，鬥爭遷延日久，才會露出破綻，被人乘虛而入。”
“荀公放心，有道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若是做不成漁翁，白兒又怎會以身入局？”
荀爽默然，過了片刻，才緩緩道：“老夫再給你講個故事吧。”
“春秋之時，宋國與鄭國交戰，宋國大將華元，為了鼓舞士氣，殺羊犒賞將士。然而其車伕羊斟，卻沒有分到羊肉。”
“後來兩軍交戰，羊斟駕著戰車，直接把華元送到了鄭軍陣前，導致華元被俘，宋軍大敗。”
“你說這華元，敗在了一碗羊肉上，實在糊塗啊。”
董白心中苦笑，這荀老爺子接連講了三個故事，明裡暗裡都在勸自已不要對涼州用兵，而應該以利誘之，暫且安撫。
然而，韓遂、馬騰都是野心勃勃之輩，父皇尚在時便是降而復叛，時有反覆，如今董卓秉政，兩人名義上歸附朝廷，實際還是割據涼州的土皇帝。
若不打疼他們，只是一味安撫，恐怕養虎為患。
念及此處，董白輕輕一笑，道：“荀公說的這個故事我知道，我記得，當時羊斟懷恨在心，衝華元說，昨天分肉，你做主，今天駕車，可就我做主了，這才把華元直接送到敵軍面前。”
聽了這話，荀爽啞然失笑，笑著笑著，忽然咳嗽起來，董白連忙幫著輕捶後背，又接過茶水喂到荀爽嘴邊。
荀爽順了順氣，擺擺手道：“行啦，你剛回京城，事情多，趕緊去忙吧，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你折騰。”
話裡話外懟了老頭幾次，見荀爽身體不適，董白心中也略有些羞慚，只好又說了幾句貼心話，這才告退。
離開荀府，董白再無顧忌，直奔永安宮而去。這洛陽城中雖還有些名人高士，可也沒有誰值得自已親自拜訪了。
董白輕車熟路，偷了一身宮女服飾，光明正大地摸進了劉瓊所住的地方，發現劉瓊正趴在案上，聚精會神地畫著什麼東西。
沒有打擾劉瓊，董白放緩腳步，悄無聲息地走到劉瓊身邊，發現她筆下竟是一位英武的少年將軍，手持寶劍，腳踏叛賊。
只是，這少年的面容，好像有些眼熟……難道，這是妹妹的意中人？會是誰呢？
董白眉頭微蹙，心中發酸，自已拼死拼活在外搏命，妹妹卻在這裡念著其他男人，自已這個做哥哥的，很難不失落啊……
本想這次直接告訴妹妹，自已其實就是劉辯，但看到眼前這一幕，董白心中的激動消解了大半。
劉瓊畢竟還是個孩子，這樣重大的秘密，告訴她，反而是一種負擔，自已不能為了一時快意，讓她擔驚受怕。
董白在劉瓊身後默默看了片刻，從系統空間中取出些生活用品，隨手放在一旁案几上，悄悄轉身離去。
近鄉情怯，面對妹妹尚且不知道說些什麼，更遑論唐瑛。董白心中苦澀，索性狠下心來，並未去尋唐瑛住處，徑直離開了永安宮。
皇宮之中，年僅九歲的劉協正在與十歲的貴人伏壽對弈，董白摸到近前，略一思忖，直接將附近燭火推倒，大喊走水。
一石激起千層浪，頓時宮中大亂，董白趁機扛起劉協就往外面跑去，伏壽等人連忙跟上，可還沒幾步，便跟丟了皇帝。
這宮中地形，董白十分熟稔，再加上如今身手不凡，很快便尋了個僻靜處，將劉協放了下來。
劉協看清眼前之人，正是自已封的渭陽君董白，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道：“小董賊？”
旋即劉協面色大變，使勁咳嗽起來，試圖掩飾口誤。
“說什麼吶？不知輕重。”
董白沒好氣地拍了下劉協的腦袋，道：“行啦，小冬瓜，還好我是你哥，要不然非得出事不可。”
事發突然，劉協一臉懵逼，愣愣地望著董白。
董白嘆了口氣，有些不好意思，臉色發紅，附耳低聲道：“我就是你辯哥哥，死後附在董白身上。你給我起外號史蛋來著，這下總該相信了吧？”
劉協渾身一震，小冬瓜和史蛋，正是自已兄弟二人私下起的外號，知道的人屈指可數，如今也死的死亡的亡，董白是怎麼知道的？
“我不能久留，長話短說。”董白抓住劉協肩膀，眼神灼灼，“我到幽州聯絡太傅劉虞，化名劉素消滅袁紹，又勸說董卓給劉素長公主身份，你照他要求做便是，愛惜性命，一切以自保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