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董白主動請纓攻打涼州，董卓眉頭緊鎖，搖了搖頭。
先帝在時，涼州數度叛亂，羌胡野性難馴只是表象，根本原因，還是關東士族把持朝政，涼州武家飽受排擠，沒有出路。
現如今，朝廷已經是涼州人的朝廷，韓遂、馬騰該是已方的天然盟友，而非生死大敵，此時攻打涼州，似乎是一著臭棋。
更何況，韓遂、馬騰所領叛軍，可不是關東聯軍那些臨時拼湊的烏合之眾，而是邊州歷經數次大戰的精銳，如果可以的話，自已絕不想對上這些狼崽子。
“白兒，這涼州不是善地，不能輕舉妄動，這話不準再提。”董卓面色凝重，盯著董白的眼睛，鄭重搖頭。
李儒也勸道：“渭陽君，相國所言極是。一來，涼州貧瘠多盜，我們得之無益。二來，韓遂、馬騰已經歸附相國，貿然出兵，恐怕有損聲名。”
董白心中嘆了口氣，董卓、李儒所言自然有他們的道理，但他們受眼界所限，對涼州的戰略價值認識不足，也沒有合適的策略治理涼州，當然不想去啃這個硬骨頭。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已如今的手段，有所猶疑也是正常。
不過，討伐涼州並非眼下最急迫的事情，董白沒有繼續勸說，而是乖巧地點點頭，撒嬌認錯。
董卓也拿她沒有辦法，寵溺地揉了揉董白的頭，嘆道：“白兒，爺爺明白你的心思，但你好不容易回來，還是先好好休息，將來建功立業的機會很多，不急於一時。”
“白兒明白。”
董白應承一聲，略一思索，又道：“爺爺，長公主一事，為免小皇帝不願，我想稍後潛入宮中，和他演一場戲，您看如何？”
董卓愣了一下，旋即笑道：“這樣也好，就是不知你打算如何哄騙他？”
董白不假思索道：“這有何難？小皇帝年齡尚小，白兒就自稱是先帝遺落在外的血脈，他又如何能辨別？更何況，還有劉虞養女這一重身份為證，不由得他不信。”
李儒聞言，得意地點點頭，渭陽君這移花接木的手腕越發熟練了，若是能得到小皇帝信任，事情就更好辦了。
“渭陽君，此中需要注意，陛下曾經見過你的樣貌，如今你以劉素的身份去，恐怕要改頭換面一番。”李儒提醒道。
董白笑笑，點頭道：“這不妨事，我如今也會些易容之術，再者說，就算我以本來面目見那小皇帝，只要一口咬死劉素與董白只是容貌相似，實為兩人，他敢不信此事嗎？”
李儒一怔，想起指鹿為馬的典故，苦笑一聲。
確實，即便小皇帝心中懷疑，他又能做什麼呢？剛好藉此機會，可以試探他到底願不願意屈服於董氏的權威。
李儒讚歎一聲，朝著董白拱拱手：“渭陽君如今智慧過人，謀略大開大合，倒是我小家子氣了。”
“既然如此，渭陽君不妨同時來一招引蛇出洞，以劉素的身份，派人私下接觸朝中大臣，看看都是哪些人有異心。”
李儒略一停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董白微微點頭，這件事田豐早已在做，無需自已多慮。
不過，對董卓不滿的人，卻不一定是劉素的敵人，這些人如何使用，還需從長計議。
見事情已經說得差不多了，董白也不願久留，望向董卓，俯身一拜。
“爺爺，時候不早了，白兒先回去了。”
董卓嘴唇微微顫動，略有些不捨，卻終究只是點了點頭，沒有挽留。
董白別過董卓、李儒二人，心念一動，換上了琉璃的容貌，照著來時的路，從後院僻靜處翻了出去，離開了相府。
荀爽的府邸距離此地不遠，董白略一猶豫，決定還是先去探望一下荀老爺子。
司空雖然貴為三公之一，但其實沒有多少實權，荀府防守並不嚴密，董白輕易就翻了進來。
溜到後院，董白抬眼一瞧，荀爽正裹著一條薄被，斜靠在藤椅上曬太陽，身旁放了些水果和點心，荀棐站在一旁小心侍候著。
董白想了想要在荀爽面前扮演的角色，深吸一口氣，恢復本來面貌，邁步走了過去。
“荀公！”
董白輕輕呼喚，聲音婉轉而略帶一絲悽然，好似蘊含了萬千思緒。
荀爽身子一顫，半眯的眼睛緩緩睜開，望向前方。
董白快走幾步，跪倒在荀爽膝旁，將頭埋在被角，嗚咽道：“孩兒不孝，回來遲了……”
董白與荀爽，明面上不過空有師徒名分，實際也沒有幾天授業之恩，自稱“孩兒”，又說“不孝”，未免顯得有些肉麻。
荀爽嘆了口氣，自已活了幾十年，什麼怪事沒見過，轉世之說自已當然不信。
但董白這孩子確實討人喜歡，不過半年時間，就取了三州之地。更難能可貴的是，立下如此功勳，還能做到不驕不躁，如此尊敬自已這把老骨頭，如此善待荀家。
只希望，她不是王莽那樣的人吧。
“渭陽君……”
荀爽遲疑了一下，嘴角微翹，道：“你如今身份繁多，老夫倒是不知該叫你什麼了。”
董白聞言，略一失神，仰頭道：“荀公，不管有多少身份，在荀公面前，白兒永遠是白兒。”
荀爽笑著微微搖頭，望向荀棐：“地上涼，還不快扶你妹妹起來。”
荀棐上前攙扶，董白掙扎了兩下，這才順勢坐到另一邊的木墩子上，陪著荀爽說話。
“荀諶，老夫罰他閉門思過，終身不得出仕。至於張機，老夫已經派人前去徵辟，讓你費心了。”
荀爽望向遠處的浮雲。
“眼下的時局，不知你打算如何處理劉素的身份？”
董白苦笑一聲，果然，身份問題是自已陣營最大的雷點，所有人都在關心這個問題。
是啊，在這個門第至上的年代，自已是什麼樣的人，只能由父親的血脈決定。
略一沉吟，董白道：“荀公放心，此事我已經與相國商議，相信不日就有結果。”
荀爽微微點頭，也不追問具體情況，只是笑著指了指一旁的葡萄。
“這個很甜，很好吃，你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