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內,呂易成睜開眼站起來,拿上案件材料,說:“走,跟我去見幾個人。”
他帶著王雲科再次來到孫海瑞家,也就是昨天的葬禮那兒。天氣仍然很晴朗,周圍的環境不因人們的悲傷而變得糟糕。
孫海瑞名下有好幾套房產,這棟是孫海瑞給他父母買的房子,他平時居住包括上次遇害都是在另一棟房子。自從他去世後,那棟房子被警方為了保持案發現場的完好,暫時禁止進入,他的家人就搬到了這裡。
呂易成今天是來找孫海瑞的三個兄弟姐妹的,他猜測,三人為了爭那些遺產,輕易肯定不會離開這裡。他們把車停在了門口。
王雲科輕聲問:“呂大哥,我們來這裡是?”
呂易成按了門鈴,一邊輕聲回答:“我們來找幾個貪心的犯罪嫌疑人。”
“誰啊?”屋裡傳來聲音。
呂易成聽得出來,這是孫海瑞的母親陳桂芳的聲音,便回答道:“阿姨,是我,易成。”他小時候經常來孫海瑞家,陳桂芳也是熟悉他的。
陳桂芳開了門:“是易成啊,來,進來坐吧。”
他領著王雲科進了門,陳桂芳馬上給他們倒來了兩杯茶。
陳桂芳問他:“易成,這位是?”
呂易成說:“阿姨,這是王雲科,昨天來過的,是海瑞當年的學弟。”
“哦,小王啊……”陳桂芳還說著話,眼神就恍惚起來了,聲音很快變小,呆滯地看著地板。
“阿姨?”王雲科試探著叫了一下。
陳桂芳猛地回過神,抬頭問:“你說什麼?”
呂易成心中暗暗嘆息,他知道陳桂芳還沒能接受孫海瑞的死亡。
這會兒,還是讓她靜一靜比較好吧。
這麼想著,呂易成說:“阿姨,海興他們在嗎?我找他們有點事。”
陳桂芳點頭,起身道:“在的,我幫你去叫他們。”
呂易成忙站起身說:“不用了,他們在哪?我自已去找他們吧。”
“那行,他們就在二樓。”陳桂芳說完又坐回椅子上,不住地嘆氣。
呂易成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只好直接帶著王雲科上了二樓。
孫儀慧他們正在二樓的客廳打牌。
呂易成不想和這幾人有過多糾纏,孫儀慧還沒開口說話,他就出示了證件:“我今天不是為了私人事情來的,我們是臺中安寧派出所的警察,現就孫海瑞死亡事件一案,依法對你們三人進行詢問,請你們配合。”
三人停下了手裡的動作,面面相覷。
孫儀慧皺眉,率先開口:“呂易成你什麼意思?把我們當成犯罪嫌疑人了?海瑞不是意外死亡嗎?”
“我們只是依法進行必要的詢問,請你配合我們的辦案。”
孫儀慧看上去不太情願,但還是同意了:“行,你問吧。”
“我們需要分別對三人進行詢問,孫儀慧女士,就從你開始吧。”
他們和孫儀慧來到單獨的房間,呂易成說:“雲科。”
王雲科點點頭,他知道呂易成的意思是要他做好筆錄,於是拿出了紙和筆。
呂易成說:“孫儀慧女士,我們現就相關情況對你進行詢問,你要如實回答我們的提問,不能有意作偽證或是隱匿罪證,否則要負法律責任,你聽清了嗎?”
孫儀慧很不耐煩地靠在椅子上:“知道了,知道了。”
呂易成也不管她,問道:“孫海瑞死亡的當天晚上九點到十點,你在哪裡?”
“我在家睡覺。”
“有人可以證明嗎?”
“我先生很晚才回來,我一個人在家。”
“你和孫海瑞有什麼矛盾嗎?”
“沒有啊,他是我弟弟,能有什麼矛盾?”
“那你知道他平時和什麼人有矛盾嗎?”
“我不太清楚,他是做生意的,平時有沒有得罪什麼人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他的公司和海興的公司有合作關係,有次因為一些事情大吵了一架。”
“因為什麼?”
“我怎麼知道,這你得問孫海興去。對了,還有,儀倩那個人,你們可別被她騙了,她聰明著呢!仗著自已是妹妹,動不動就向海瑞拿錢,跟她男朋友出去揮霍,卻還裝出一副天真懵懂的樣子,嘁!”
“你對孫海瑞的死亡有沒有其他線索?”
“聽說他不是意外死亡的嗎?說是喝多了頭朝下從三樓摔下去,當場死亡。怎麼,難道不是?反正我什麼都不知道。”
呂易成有些不悅,又問了幾個問題之後,他就換了孫海興進來。
“孫海興,孫海瑞死亡當天的晚上九點到十點,你在哪裡?”
孫海興想了想說:“那天,我剛加班完從公司回去,九點多的時候還在路上,沒有人能為我證明。”
“你知道孫海瑞平時和什麼人有矛盾嗎?”
“我記得他好像借了一筆錢給一個生意夥伴,但是那個人一直不還,前段時間我們去風景區玩的時候他也在,他們還吵了一架。”
“那個人是誰?”
“我不認識,以前沒來過我們家,我是第一次見。”
“他們為什麼吵架?”
“不清楚,中途他們倆離開了一下,然後就吵起來了。”
“說到吵架,我聽說你和孫海瑞前段時間也吵了一架,是怎麼回事?”
“我那可不一樣,我大哥這個人就是太精打細算了,還是我大哥呢!一點利潤都不願意讓!現在生意多難做啊,他是我大哥,不能照顧我一些嗎?”孫海興一臉憤憤不平的樣子。
“你是怎麼知道孫海瑞死訊的?”
“兩天後,我的公司本來是要和他談合同的,到了時間他人沒來,我才知道他死了。”
呂易成不由得心生嘆息,這孫海興這些年來想方設法從他哥身上撈好處,到了最後卻連他哥的死訊都要這樣才知道。不過也不一定,孫海興也有故意這麼說的可能性。他搖搖頭,又喚了孫儀倩進來。
“孫儀倩,孫海瑞死亡的那天晚上九點到十點左右,你在哪裡?”
“我那天和男朋友吵了一架,一個人去了電影院。”
“你有什麼憑證嗎?”
孫儀倩看上去楚楚可憐,滿臉委屈地說:“我……電影票被我扔了。”
“孫海瑞的死亡,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哥他……我哥他……”孫儀倩忽然就流淚了。
呂易成皺皺眉:“不好意思,請穩定一下您的情緒。”
“好的。”孫儀倩抽泣了兩聲說,“我第二天早上打電話找我哥,但是沒人接電話,我才知道……”她又哭了起來。
呂易成繼續問:“聽說你經常找孫海瑞拿錢,是這樣嗎?”
“啊?我沒有。我沒找我哥拿過幾次錢的,倒是我大姐和我二哥,老是想方設法地從我大哥那裡拿錢,也不知道我哥是不是因為這樣,心裡不高興才……”
“你覺得他是自殺的?”
“啊?我不知道。”孫儀倩哭得更厲害了,“還有,我大哥有一次跟我說,二哥他做生意太不懂規矩了,總是給他惹麻煩,他怕再這樣下去,我二哥很快就要破產了。”
呂易成看著哭泣的孫儀倩,心中卻沒有一絲波瀾,這個女人看似單純,和孫海瑞感情深厚,卻不著痕跡地總想把麻煩引向另兩人那裡。他不想再問下去了,這三人竟是沒有一人真正為孫海瑞的死傷心。
呂易成讓三人在詢問筆錄上確認簽字後,就帶著王雲科下了樓,準備離開。
陳桂芳見狀,叫住了他們:“易成,小王啊,你們吃了午飯再走吧。”
呂易成笑笑:“不了,我們還要回去上班呢,阿姨,下次再來看您。”
出門以後他們上了車,王雲科一邊開車一邊問:“呂大哥,你是懷疑他的三個兄弟姐妹中有人殺了孫海瑞?”
“昨天葬禮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為了爭奪孫海瑞的遺產吵起來了,你知道,孫海瑞的遺產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為了這鉅額財產而殺害孫海瑞,不是沒有可能的。”
“會是誰呢?是孫儀慧嗎?她看起來更刁鑽刻薄些,會不會是和孫海瑞發生了爭執,臨時起意殺人的?也許當時他們正在喝酒,而這次行兇是倉促之間發生的,沒有經過周密的計劃,這樣也更貼近犯罪現場的狀況。”
“有這樣的可能,但我倒是更偏向孫儀倩,她看上去哭哭啼啼的,而她實際上是個什麼人,我們誰也不知道。還有孫海興,看起來他的公司經營得不是很好,也許急需一筆錢,但孫海瑞又不肯給,一怒之下他就殺了孫海瑞。要殺死一個已經爛醉的人還是很輕鬆的,這也能解釋為什麼現場沒有打鬥的痕跡。”
“那我們現在是?”
“這樣吧,你先查查孫海興公司最近經營的具體情況。在三個人之中,他是最急需錢的一個。”
警車向著遠方駛去了,顛簸著在密林中消失。這條路上來往的車不多,只留下一條寂靜的山路在陽光下炙烤。
兩人不知道,在孫海瑞的家中,有個黑影正站在窗邊,兩眼眯成了一條縫,如眼鏡蛇般寒冷的目光始終牢牢地跟隨著這輛遠去的警車,瞳孔中映著一個紅衣小女孩。那女孩兒飄在空中,紅裙子輕輕擺動。同黑影一樣,小女孩兒的嘴角也微微翹起,臉上是莫名異樣的詭譎,掛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冷笑。
“啪”一聲,呂易成把卷宗扔在桌上,靠在椅子上看著面前的牆。
前兩天王雲科查到,孫海興的公司前前後後借款無數,最近又剛賠了一個工程,早就到了瀕臨破產的地步。按理說,這時候的孫海興算是焦頭爛額了,唯一能拯救他脫離困境的就是孫海瑞。如果他殺了孫海瑞,再偽裝成意外,就能得到一大筆遺產。
但他們正要順著這條線索查下去,意外的情況出現了——孫海興有不在場證明。他九點半經過一家超市的時候,有人認出了他。而那家超市到孫海興的死亡地點,起碼要一個小時以上。
線索到這裡就斷了。
難道是孫海瑞的姐姐或者妹妹?這兩個人雖然都有嫌疑,卻實在沒有什麼證據。
“滴答”、“滴答”,牆上掛鐘細碎的聲音顯得很清晰,呂易成點起一支菸,靠在椅子上靜靜思索。
到底是誰?如果是他的姐姐或者妹妹,為什麼會挑這個時候殺死他,莫非真的是臨時起意?若臨時起意,是為了錢嗎?
王雲科打破了長久的沉默:“對了,呂大哥,你為什麼會覺得兇手是孫海瑞自已家裡的人呢?”
“因為一卷錄影帶……”呂易成的眼神忽然又漸漸明亮了起來,“對了,那捲錄影帶!”
“什麼錄影帶?”王雲科一頭霧水。
“孫海瑞死前留下的一卷錄影帶!他和幾個人一起去風景區玩,拍下了一卷奇怪的錄影帶,正是那捲錄影帶讓我懷疑這個案子不單純。”
呂易成扔了菸頭,翻箱倒櫃,終於從一個抽屜裡找到那些照片和錄影帶:“就是這個!這是孫海瑞死亡前幾天的照片和錄影帶,是孫海瑞去風景區遊玩的時候照的。拍下這些以後沒幾天他就死了,我懷疑和這起案件有關,這裡面應該會有些線索。”
王雲科有些驚訝:“這個時間的確很接近。”
“我本來沒注意看,以為那天去山上的只有孫海瑞和他的家人,但現在看來,還有一個人!”呂易成拿起一張照片,“你看,這張照片上是孫海瑞一家的合照,但其實還有一個人——拍照片的那個人。另外,你記得那天孫海興說了什麼嗎?”
王雲科開始翻剛剛記下的筆錄:“你等等,我找找看……”
呂易成沒等他找到就說:“孫海興說孫海瑞借出一筆錢,但那個人一直未還,導致他們產生矛盾,在風景區大吵了一架,我們得把這個欠債人找出來。”
王雲科翻到了孫海興的筆錄:“沒錯,他是這樣說的。你的意思是,雖然孫海興不認識他,但在風景區的這些照片和影片裡,可能照到了這個人?”
呂易成點點頭:“沒錯,仔細找找,說不定他就在這堆照片裡!”
王雲科拿起一張照片,“這上面是孫海瑞和孫海興。”
呂易成也拿起一張:“這裡是劉英蘭。”
“這是他們兄弟四人。”
“這張是五個人的合照。”
……
“找到了!在這裡!”王雲科激動地拿起一張照片。
照片上有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方臉,身材微胖。
仔細看的話,那人臉色不太好,很有可能是剛與孫海瑞吵了一架。
王雲科忽然激動起來:“我想起來一件事,在孫海瑞死亡的那棟房子裡,我們採集了所有指紋進行比對,除了他的家人外,確實有一個人的指紋我們不知道是誰的。我原以為是很久之前不知道誰留下的……會不會就是這個人?”
呂易成指著照片:“馬上派人在孫海瑞的合作方搜尋,一定要找到這個人。”
“好,我馬上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