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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洪災

宗穆向歷王報告過情況的第三天,特使帶著被歷王解除了軟禁的阿布萊,匆匆踏上了回往星族的旅途。

在這前面一天,阿布萊請求歷王,能不能讓他臨走之前,再見一面白澤鹿神?歷王斬釘截鐵毫不客氣的拒絕了他。阿布萊顯得有些落寞,但被歷王軟禁了一年多的時間,讓他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情——他想起草原上,那些瘦小的公獸,永遠不能戰勝那些健壯的公獸,從而贏得和他們心儀的母獸交配的權利。而那些雌鳥,也總是選擇了那些能夠搭建堅固巢穴的雄鳥,只願意和它們產下鳥蛋,孵化小鳥……沒有實力是件可悲的事情……這一天,他好像突然就從一個長不大的孩子,變成了一個男人。他決定回去幫助阿比里斯汗王,他要豐滿自已的羽毛,強健自已的心智身體,這樣才能站在白澤鹿神的面前,讓她知道,自已也是健壯的公獸,是能搭建堅固巢穴的雄鳥,是她可以安全託付的人。

阿狸則幾乎是搬到了小瑞和阿木汗的長寧殿。她每日照顧他們,凡事都親力親為,尤其是那些入口的東西,她都親自操辦。她在廚房裡生火、煮粥、熬藥,又親自刷了碗和勺子,給他們把食物盛過去,再一口一口餵給小瑞。除了她自已親手做親手端的吃食,其它她都親自用銀針試毒,然後才讓他們二人入口。

小瑞和阿木汗其實飲過阿狸的血,毒早就解了。只是宮人去叫阿狸的時候,時間還是稍微耽擱了一些,他們兩人年紀又小,保險起見,太醫便多開幾副藥調養觀察。小瑞和阿木汗都常年習武,身板兒比一般孩童健壯,要不是小瑞總想多賴幾天阿狸,她其實早就不需要在他們身邊忙前忙後了。

阿狸晚上拍著小瑞哄他入睡,看他漸漸睡著了,才躡手躡腳回到自已的綴雲殿。她回到自已殿中,姜嬤嬤總是會端上來各種不同的甜羹,讓她喝完再入寢。但她每天無所事事,如今已經沒有另一個人經常來和她下棋了,她自已研究研究棋譜,但一抬眼看著這木畫紫檀的棋盤,又總想起歷王。他不在,她反而一點下棋的慾望也沒有了。

阿狸又經常失眠,乾脆就向姜嬤嬤請教刺繡和製衣,聽說早年姜嬤嬤跟在先王后身邊,出身就在尚衣局,她不僅能用現成的錦緞裁剪製衣,還會養蠶、紡線、織布。王后的很多常服乃至朝服禮服都出自她之手。阿狸跟著她學習,一邊學,一邊做起衣裳,一件給小瑞,一件給阿木汗,還有一件給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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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萊走後,阿狸覺得心裡總算放下了一塊石頭,還有另外一塊是森格。

拯救森格的契機在這一年的夏天來臨了,由於一直連續不斷的降雨,沛國泠東的地方官早早來報,日日來報,說沛國的泠東一帶由於連日降雨,水位已經越過“水則碑”的五則。按這一年的雨情,恐怕最後會越過七則,催促歷王趕緊想辦法。

眼看著就要發生洪災,到時江河橫溢,河堤決口,山洪恐怕也要卷著連日連月不停的雨水奔流而下,歷王似乎已經能看到這水患洪災摧毀無數村舍,溺亡無數百姓,又淹沒無數沃嶺良田。這時,他想起了阿狸。

傳聞都說白澤鹿神能控制天氣,無論是沙暴還是降雨,她在辛國顯現的神通,雖然歷王一直半信半疑,但萬一是真的,那她能降雨,是否也能收雨?如今到了這時候,試一試又何妨?

歷王到了綴雲殿和阿狸一說,阿狸便一口就答應了。只是說,此行危險,一般的馬匹恐怕到了關鍵時刻不敢前進,她請歷王放出森格,森格是她的坐騎,只有騎著它,自已才能安全的進出已經受災的地區。

歷王自然知道阿狸想借機讓自已放了森格,但此刻大事為重,也很痛快的就答應了。他派宗穆同行,隨行的還有負責賑災和撫民的官員,和一支軍隊。

啟程的那天,阿狸見到了已經闊別了兩三年的森格,她的眼淚都要流下來了,但被更多的喜悅掩蓋。森格重獲自由又見到阿狸,簡直是歡天喜地,不停舔她的臉和脖子,刺癢的感覺弄的阿狸咯咯大笑。

阿狸從預言之書中先拿出了那枚戒指帶上,猶豫了一瞬,又掏出那個金屬球,和那副醜陋的面具一起,放在了森格身側的背囊裡。匣子裡只剩下米粒晶片和生命之樹的枯花,此物極其危險,阿狸不想任何人有機會接近和觸碰到它,把匣子闔上後,就取下了那個黑色的手鐲戴在了自已手腕上。她穿起那件珍珠白的羅袍,像男子一樣束起了頭髮,頗有一股英氣,當她騎著森格緩步出了宮門而來的時候,那種威風凜凜的姿態,看得給他們踐行的歷王也呆了一呆。眾大臣和軍士們對王后娘娘自然敬畏,但此刻頭一次看見她胯下這隻龐大怪異的巨獸,心中沒有敬,卻更加畏——都躲得遠遠的,生怕這怪獸打個噴嚏或者揚揚爪子,自已的小命兒就沒了。

歷王舉著酒樽,給眾人送行。到了阿狸這裡,手握在她肩上,淡淡說了一句:“早日歸來。”

阿狸飲了酒,重新攀上森格,宗穆和其他官員則都上了馬,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城門,歷王則按照規矩,回到宮中,擇日祭天祈福,祈求神明不要降臨災害。

走在路上,大家才發現,原來不止是泠東,很多地方都因為降雨有了不同程度的災情,只是泠東一帶更為嚴重罷了。

每當到了一處降雨嚴重的地方,宗穆就看見阿狸轉動手上的戒指,然後只要她騎著森格“一馬當先”的衝進雨裡,那隻手向著天上一指,天上的烏雲就會開始旋轉聚攏,捲成一個巨大厚重的螺旋形的雲渦,雲渦處濃雲滾滾,電閃雷鳴,但除了雲渦下面還在下著大雨,雲渦外已然是一片晴空萬里。阿狸騎著森格,“領”著這朵巨大的雲渦移動到遠離莊稼和人群之地,雲渦高速旋轉,越來越快,形成一個巨大的攜風帶雨的龍捲,從上到下,由粗變細,到了阿狸手中,只有針尖那麼粗了。逐漸的,整個雲渦都被收納進阿狸手上的戒指裡——雨過天晴。

同樣的奇蹟每天都在不同的城邑和村莊發生,百姓們抹著辛酸的眼淚迎接他們的王后娘娘和官員們前來鎮災和賑災,又抹著歡快的眼淚依依不捨的送別他們的王后娘娘離去。

終於有一日宗穆到了一處十分眼熟的村莊,王后娘娘施展了神威之後,一個老人帶著村民們都走上前來,給他們一人遞了一碗水。老人年紀很大,但眼睛不花耳朵不聾,腦子也不糊塗,十分朗健。幾個村民竊竊私語。一個說,這位王后娘娘就是之前說在辰國能指揮鳥獸幫著百姓們開墾荒地的那位天女吧?另一個說,可不是嘛!這不是聽說她還曾經在宮中制服了兩頭辛國進獻的雪豹?這輩子總算親眼見識過這樣天仙一樣的人啦!老人說,你們看她旁邊那個八字鬍,那人不就是幾年前來到我們村兒裡,說這故事的那個人嗎?他還真的是素京人,認識天仙娘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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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了泠東,阿狸看著這萬里烏雲也皺起了眉頭,眼看著水位早已經越過了水則碑。山洪隨時就要爆發,她只能先盡力用舊辦法看看是否能把雨停了。可這烏雲覆蓋的面積實在太廣太大,頭頂上積滿的雲渦都已經快壓到她臉上了,也仍然只解決了一小部分問題,雨只是變小了一些卻並未停止。

地方官們聽說賑災使們已經到了,穿著厚厚的蓑衣戴著雨笠,踏著雨花兒,過來給眾人稟報最新的災情。彼此行過禮節,他拿出地圖,鋪開在臨時搭建的賑災棚子下設好的木案上,指著一處山對阿狸說:“微臣稟報王后娘娘,目前這裡的險情最為嚴峻,山洪隨時爆發,這一片上游處都是山巒,沒什麼人家,但再往下到了這附近山腳下,可就全都是城邑村莊了。我已經組織安排眾人撤離村子,但實在是人口眾多,只怕來不及全部疏散撤離,而且這山洪一旦爆發,必定從高處傾瀉而下,勢不可擋,這附近的十里八鄉恐怕就都完啦……”

阿狸看著地圖,琢磨了一下,指著一處山說:“如若能有高堤從這裡截斷洪流,它應該就會往東南而不是西南奔湧了吧?我看這東南方直接入海,當可以解決眼下難題?”

地方官聽了,只覺得阿狸在異想天開——這堤壩得建得多高才能擋得住這滾滾而下的泥石洪流啊!心裡雖然搖頭,臉上卻不敢不恭敬,只解釋道:“恐怕沒有足夠的時間在這高山上建堤。這堤壩若不夠高,也是擋不住洪水的。”

阿狸卻道:“那如果這裡這座山倒掉呢?”

地方官看了看地圖,“這……這要是山真能倒,倒確是能夠堵住這個缺口,改變洪流的方向。” ——關鍵這山怎麼會自已倒呢?他在心裡又搖著頭補充了一句。

卻聽阿狸說:“好!你派個人帶我上它對面這座山上去吧。我要去碎山。”

“啊?”,地方官張大了嘴巴,像是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但看見旁邊的宗穆和一眾賑災官吏好像都沒有像他那麼驚訝,再看看阿狸的表情十分篤定自信,他不信也得裝作信一樣的點頭稱是。可他心裡連連叫苦,雨這麼大,這山上更加危險,先不說眼下有幾個人願意跟著王后上山,要是真上去了,王后娘娘在山上遇險,自已這烏紗帽還能保嗎?

商議已定,不容有緩,地方官趕緊派了幾個人領著阿狸上山——但凡還想保住飯碗俸祿,想不想去都得去!宗穆也隨行。阿狸讓其他人都不必跟著了,人多也沒什麼用,只會分散她的心神。

幾個人冒著雨爬山,阿狸騎著森格,不時伸出手,施展神力將眾人頭頂上這一小塊烏雲收攏,宗穆已經見怪不怪,另幾個人卻看得瞠目結舌。快到山頂的時候,阿狸對眾人說:“碎山時恐怕會有危險,你們先趕緊下山去吧。”

其他人都趕緊下山去了。宗穆不肯走,阿狸也沒有辦法,此刻不是在這種事情上耽誤時間的時候,只好讓他跟著。

到了高處,阿狸向下看了看地勢,辨認了一下方位,很快鎖定了自已要碎的那座山。宗穆見她從背囊裡拿出一個金屬球,操作了一番,從裡面拿出一個造型奇特的金屬物,按過之後,那上面出現幾格紅光,她讓宗穆往後退了一些。宗穆看到阿狸扣動那金屬物中間的一個細小的扳手,突然一道強光射出,劈向對面的山丘,過了幾瞬,只聽見轟天的巨響響起,山體從中間處開始斷裂,分解,倒塌,沒一會兒,整座山便沒了,山石山體碎裂滾落,將中間的一道巨大的溝壑完全填平。

即便是宗穆已經見識過阿狸之前無數的本領,但這一次仍然被驚得目瞪口呆。阿狸又把這金屬物“收”好,闔上金屬圓球,放回森格身側的背囊中。宗穆問阿狸:“王后娘娘,這……這都什麼玩意兒?”

阿狸對宗穆笑說:“這玩意兒你就管它叫‘槍’吧!”,想了想,又囑咐宗穆:“宗穆,這件叫‘槍’的神兵,本不屬於這世間之物,我拿它來救人讓它現世,也不知道是福是禍。這槍的威力巨大,滅族滅國乃至滅天滅地都可以做得到,我不希望有人惦記或者利用它為禍人間。所以我想請求你,別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包括歷王。”

宗穆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阿狸站在山頂上,又舉著戒指,開始揮散雨雲。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反覆折騰了四五次之後,雨終於很小了。她雖然也穿著蓑衣,戴著雨笠,但此刻也分不清到底順著臉側流淌下來的是雨水還是汗水,總之,最大的問題就算是解決了吧。

阿狸對宗穆說:“走吧!這洪災應該是無礙了。我們下山去吧。”

阿狸和宗穆往山下走,兩人正說著話,突然聽到轟轟隆隆的聲音由遠及近,似乎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靠近他們,兩個人不約而同向聲音襲來的方向看,看見滾滾的黃泥水幾乎已經奔到了眼前,宗穆想拉住阿狸,但阿狸卻知道如果宗穆拉住她,他倆都將沒入這洪水之中,電光火石之間,她對著宗穆猛的使勁一推,洪水已經到了眼前,捲起她向下奔流而去。

宗穆本來就是武功高手,又被阿狸推了一把,到了樹前,他瞬間施展起輕功,躍到了樹梢處,抓住了樹枝,但伸手卻沒有抓住阿狸,眼見著她和森格都被這洪流捲走,心下焦急一片。

過了一會兒,水勢漸小,逐漸露出被洪水洗刷得滿目瘡痍的山坡,一片片泥潭裡樹木橫倒,野獸屍橫遍野,宗穆從這顆樹跳到那棵樹,但哪裡還找得到阿狸的身影?他心下一片冰涼。他扯著嗓子到處找,到處喊:“王后娘娘!王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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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喊了半日,也沒有看到人影,更沒有人回應。他握著拳頭砸樹,已經砸出了血,心中一片懊惱,要是剛才自已能抓住她多好——王后娘娘,您可還活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