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長安與裴卜棋的想象中。李白應當是長劍在手，以天人之姿使出驚天地動鬼神的一劍。要麼是引動九天仙雷，要麼是引來滿城風雨化作長龍，至少也該是隨便找個樓閣一分為二。

哪知呂秀才衝了一半，又踩著小碎步折返回來：“拜月教徒攻進來了，快帶上聖人所有人退守太清宮！”。原來是有一小隊的拜月教徒在高力士的指引下繞過了守衛，殺了進來。金吾衛們立馬放棄了對拜月的圍攻轉為守態，扛起倒在地上的李逍遙，一眾人且戰且退的進入太清宮。

兩方在太清宮對峙，目前來看人手差不多，但這也是因為拜月教主還未出手。拜月示意讓教眾們稍安勿躁，他對著太清宮內說道：“公主殿下，我們能聊一聊嗎？就像平日裡那樣。”

上官靈兒剛對李逍遙施展了元靈歸心訣，現在十分衰弱，她也知道僅憑皇宮內的幾百名金吾衛是不可能守得住的。就算要強守，也只會給更多無辜的人帶來傷亡。她推開門，強撐著精神走了出去：“拜月叔叔，在我們聊天的時候，能讓大家都停下來嗎？我不想有一個人死去，不能是南詔人也不能是唐人。”

拜月點了點頭，用傳音之術說道：“大家都停手吧，我們來這裡並不是為了戰爭，請放下手中的兵器耐心的等一等，神女會了解我們的意思。”

還在進攻拜月教徒們聽到是教主的聲音，立馬放下兵刃後退了五十步。

“公主殿下，現在可以談一談了嗎？”

“可以了。教主叔叔想說什麼呢？”

“我想說說現在的狀況。”拜月攤開手：“我們都不想變成這個樣子。公主殿下也不想生靈塗炭吧。”

上官靈兒點了點頭：“只要教主待在天牢裡，那麼這一切本就不會發生。”

“請公主恕罪，我正是因為不想這一切發生才從天牢裡出來的。”

“哦？那教主的意思是，他們闖宮與你無關，也不是你所指使的？”

拜月點點頭：“南詔人有自已的意願，他們不想再回到那個偏遠貧瘠的地方去，這難道有問題嗎？”

“那你的意思是？”

“請公主撤銷返鄉令。”

“據我所知，狄將軍的返鄉令是以自願為原則的，並沒有強迫任何一位南詔人回去。甚至連漢人，都可以自願選擇去南詔開墾土地。這真的是他們意願嗎？”上官靈兒指著教眾們問道：“還是你的？”

“看來公主還不夠了解他們”拜月轉過身，把其中一個教眾牽了出來：“他叫做啊五，在城外孫大人的私田裡做工。啊五，請你告訴公主殿下你的想法。”

阿五雙目呆滯，慢慢的跪在地上：“請神女撤銷返鄉令。”說完他喊了一聲：“教主功德，千秋萬載！拜月神教，萬世長存”，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對著自已的喉嚨割了下去。

“！”上官靈兒瞪大了眼睛，她知道所謂的自願根本不存在，這群教眾早就被拜月洗了腦，只會按照他的意願做事情。

拜月擺了擺手，其餘教眾面無表情的把阿五的屍體託了下去。他們似乎對一個人的死亡，過於的淡定了。拜月道：“公主看到了嗎？這就是南詔人的意願。”說完，他又重複之前的動作，從教眾里拉出一位婦人：“她叫阿秋，平時住在城外，原本雙目失明，公主應該還記得是你治好了她的眼睛。從那以後，每天她會把在城外採到的鮮花帶進城賣給富人們，養活了三個孩子。”

拜月把手放在阿秋的頭上，示意她也跪下，然後撿起地上的匕首交到了阿秋手中。

“請公主撤銷返鄉令！”

“不要！你還有三個孩子啊！”上官靈兒伸出手喊道。

突然，拜月伸手拉住了阿秋：“讓公主殿下再想想吧。公主殿下，南詔人不喜歡返鄉令，請公主殿下回去與李軍師，狄將軍商議一下再做決定。但是，我得提醒公主殿下，每隔一刻就有一位南詔人因返鄉令而失去生命。”說完，拜月開啟雙手，坐在地上：“讓我們一起耐心等待神女的決定吧。”眾教徒也跟著他坐了下來。

上官靈兒轉身回到太清宮，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下來——沒想到一個無辜的生命就這麼逝去了。她沉默不語，呂秀才也沉默不語，因為他知道對於一個聖母心來說拜月的這種方法完全是絕殺。再加上現在真正得李逍遙已經出現了，靈兒說不準就會依照拜月的想法撤銷返鄉令。裴卜棋也沉默不語，因為他就算被稱為人形絞肉機，出手向來不留情面，可他也沒見過有人用自已的死亡做威脅的。

只有張長安站了出來，他說道：“聖人，返鄉令不能撤。”

宮內的眾人都瞪大眼睛看著他，更多的是對他如此無情感到驚訝。

張長安無懼眾人的眼光，站在中間正對著上官靈兒說道：“小人出生在冀州，是都衛府一名小小的校尉，家中有兩畝田地。五年前年家鄉鬧了大荒，一荒就是兩年，是聖人下令開倉放糧小人的家人們才有命活了下來。半年前，小人慾把父母接到神都贍養，可我的父母卻說，多虧了聖人他們才活到今天，冀州雖然時常乾旱，但已經有人想到了辦法引水入田。吃了人家的糧食，就要想著怎麼把糧食還給人家。”

他又轉頭對著眾人道：“我覺得父母說得對。狄將軍說過一句話，歲月靜好之下，是有人在替我們負重前行。如果所有人都想著只在神都過富足的生活，那麼土地就會沒人開墾沒人耕種，冀州無糧找山東要，山東無糧找河南要，那如果整個天下都沒有糧食呢？所以小人自請，去南詔開墾土地，小人願意相信狄將軍的返鄉令是正確的。”

“也算我一個！”裴卜棋跟腔道：“老是待在神都城裡著實也沒什麼意思。”

“請聖人三思，拜月分明就是在逼宮，如果遂了他的意，那以後世人就都知道是國師說了算。”

“神女！請撤回返鄉令！”門外那個叫阿秋的婦人大喊了一聲，隨即用匕首割破了自已的喉嚨。鮮血噴灑了一地，眾人的心也隨之咯噔了一下。

“阿秋她還有三個孩子。”上官靈兒小聲說道。“他們可都是有家，有父母，有兒女的人......”

“那就讓他們都去死好了，自已想死的人攔也攔不住！”突然，門外一聲呵斥。

“鍋兄？”呂秀才一個激靈“是狄將軍回來了！”

眾人推開門，只見狄博通騎著高頭大馬旁若無人的進了大院，看見滿地的血跡他只是不屑的冷笑了一聲。在外靜坐的教眾被他帶回來的兵馬團團圍住。

“西郊神策軍龍膽將軍李梟龍見過聖人！”跟在邵默涵身後的將軍見到上官靈兒翻身下馬拜道。

“神策軍？”上官靈兒問道：“神策軍不是應該在與匈奴作戰嗎？”

李梟龍雙手捧著戰士：“我軍在西北邊境大破匈奴冒旦單于，殲敵5000眾，俘敵過萬。此乃淳于將軍親手所寫戰書，請聖人過目。”

“你可算回來了！”呂秀才屁顛屁顛的把邵默涵扶下馬悄聲說道：“現在該怎麼辦？”

上官靈兒接過戰書，面露喜色。她又看了眼邵默涵，一時也不知該怎麼開口，邵默涵看了眼在床上躺著的人，心中大體也猜到了一二。

“露餡兒了？”

“嗯，真的出來了！他原來一直就藏在皇宮裡，裝扮成了金吾衛。”

“護國將軍狄博通，見過聖人。”邵默涵跪了下來“請聖人進殿，把剩下的事情交給微臣處理。”說完，他給張長安與裴卜棋使了個眼色。

兩位校尉也跪了下來：“請聖人進殿。”

上官靈兒有些遲疑問道：“你....狄將軍打算怎麼做。”

“相信我”邵默涵眼神堅定的看著她：“肯定是死人最少得方法。”

待上官靈兒進殿過後，邵默涵吩咐道：“去搬兩根凳子出來！”隨即，太監們就抬了兩根凳子出來。

“李將軍，請！”他與李梟龍一起坐下。李梟龍小聲問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全部收押？”

呂秀才也捂著嘴道：“我是沒辦法了，這群人不要命的。”

“啪啪啪！”邵默涵用力拍了三下手扯著嗓子大聲說道“我先給各位邪教徒說明一下情況，你們這次總共進城的是11886人，加上城內事先安插好的內應325人，總數是12238人。沒進宮的呢，基本上全部在西街廣場蹲著呢，進宮的剛才我點了下，死了兩個還有61個人，所以你們還有61次機會可以說服我。”說完，太擺了擺手，兩個神策軍把高力士丟了出來按在地上。

高力士大聲叫著：“將軍饒命，教主救我。”見著二人都沒有反應，他又爬到呂秀才面前求到：“李軍師，李軍師就看在老奴曾替你脫過靴子的份上，替老奴求求情吧。”

“脫靴子？”呂秀才皺著眉頭，他確實不記得這一出。

“李軍師忘了？在露池！一枝穠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那次！”

呂秀才搖了搖頭：“是很熟，但是全忘了！”

“將軍！都是拜月！”見李白靠不住，他又馬上趴在邵默涵身前跪求道：“將軍，這都是拜月吩咐我做的。”

“不可能！”邵默涵擺了擺手：“方才我分明聽教主說，這都是他們自已的意願，和教主沒有一點關係。李將軍，你也聽見了吧？”

李梟龍點了點頭。

“斬！”邵默涵一聲令下，兩個神策軍便把高力士拉到石桌上，拔出長刀刷拉一下，一個人頭咕嚕咕嚕不偏不倚的就滾到了拜月面前，張大著嘴滿臉驚恐，鮮血噴得到處都是。邵默涵面不改色的站了起來，瞥了拜月一眼走到教徒中間，高力士人頭落地的時候，其中有好些抖了兩下。邵默涵隨便找了一個，把他提了起來。衝著呂秀才吩咐道：“勞煩軍師記一下，這群人裡面有一個人算一個，但凡是死在太清宮內的全都追封為烈士！放撫慰金300兩，家中有子女的，全部收入宮中由聖人撫養，家中有老人的，每月可在戶部去領糧食三石。”

“瞭解！”呂秀才拿出了紙筆。

“你叫什麼名字？”邵默涵把男人按在拜月身前，皮笑肉不笑的問道。

“我....我....我叫丁.....丁....升臺.....”男人顫顫悠悠的說出自已的名字。

“你不是苗人？”

“不是！”丁升臺用力搖了搖自已的腦袋。

“哦！那你家住在哪？平日做什麼營生啊？”

“小小...小人住在城西的.....的...小丁家村....平日做..做炊餅，拿到城裡賣。”

“你加入拜月教多久了呀？”

“不不不......不到一年！”

“不到一年就敢來闖宮，看來你的信仰很堅定嘛！來吧，開始吧。”邵默涵拿起沾滿血的匕首放在丁升臺手中“請你說服我。”

“我......我......”丁升臺結結巴巴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幫你說吧！”邵默涵笑了笑，看著靜坐著的教徒們：“你不想死！”

丁升臺對著拜月說道：“教主，我真的不想死.....”

拜月閉上了眼睛，默不作聲。

邵默涵把丁升臺一下子又提了起來：“你們聽到了嗎？他說！他不想死！”

“這位老兄，連必死的覺悟都沒有，就跑來闖宮！”邵默涵用力一拽，把丁升臺甩到一邊“自古以來，有哪次革命是不流血的？就連唐太宗李世民玄武門之變你們知道嗎？他殺了自已的兩個哥哥，這才當上的皇帝。”

“現在我給諸位一個機會！我數到十，不想死的人請站起來，你們做過的事情本將軍既往不咎！”

“十”

“九”

“八”

......

“一”

“看來，也不過如此”邵默涵勾著拜月的脖子“也不過如此嘛！”

他站起來大聲說道：“剩下的都是想死的是吧。來吧，你們還有31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