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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懲罰

吳媽媽的話,叫畫眉好懸沒笑出聲來,她趕忙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唯恐叫窗內給聽見。

侯府裡的教引嬤嬤們,個個眼如刀,嘴似針,專門整治小主子跟前所謂“得臉”的大丫鬟錯處的,便哪個能是好惹的?

——歷來世家大族,都忌諱在小主子們跟前伺候的奴才,藉著跟小主子親近,這便忘了自己的身份,說話行事張狂起來。

老主子們自然不便親自動手,自都將這權柄交給教引嬤嬤們去。

老嬤嬤們自己都是打年輕過來的,挑丫鬟們的錯處,那還不是一挑一個準兒!

所以平素別看都是小主子跟前那些大丫鬟們面上風光,可事實上在小主子們院子裡真正“掌權”的,都是這些老嬤嬤們。

畫眉不得不佩服,吳媽媽眼睛可真是毒。

柳姑娘這四個大丫鬟,平素真是沒什麼可挑剔的,唯獨一點,就是面上的確清冷了點兒。

這也興許都是因為奴僕隨主——那柳姑娘自己平日就是一副端莊派,嫋嫋婷婷不苟言笑的,而且眼角眉梢總是似乎攏著一股子輕愁。

那四個丫鬟便也漸漸染了一身相同的氣度來。

興許她們自己覺著這叫矜持、優雅,可是叫外人瞧著,的確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臉子來。

可是問題是,柳姑娘好歹是當小主子的,她在自己院子裡這麼著是可以;你四個丫鬟見天兒也這麼著,那可就不合侯府的規矩了。

四個陪嫁丫鬟果然也都被吳媽媽給罵傻了,她們彷彿渾然不知自己平常是個什麼樣子。

四個陪嫁丫鬟以素弦為首,素弦便急忙向吳媽媽辯白:“媽媽誤會!我們四個哪裡敢耷拉臉子?”

吳媽媽看上去也不生氣,依舊和顏悅色地,卻陡然揚聲叫畫眉。

那聲音裡便已經藏了一抹肅殺之氣了。

畫眉嚇得趕緊丟了掃帚,先從廊簷另一邊跑下去,再從迎著門的方向重新跑回來。

——她這麼做就是不想叫那四個大丫鬟知曉,她方才站在窗外偷聽來著。

她邁進門檻,便趕緊憋住氣兒,不敢因為跑得急了而氣喘。

“媽媽有何吩咐?”她向吳媽媽行禮。

吳媽媽看她一眼,“我說畫眉姑娘,你跑什麼跑呢?你難道也忘了,在府內便是出了天大的事,咱們也只可一路疾走,裙襬卻不可離地?”

畫眉趕忙屈身行禮,“謝媽媽教誨。畫眉記住了。”

吳媽媽便吩咐,“去,端妝鏡來。”

畫眉愣了下,便也趕忙依言而去,端了自己的妝鏡來。

吳媽媽又吩咐,“舉到你那幾位姐姐各自眼前去,叫她們自己瞧瞧,她們的 臉上,如今是個什麼顏色。”

四個丫鬟相顧無言——誰挨訓的時候,還能眉開眼笑是怎的?

她們心照不宣,都暗自怪這老嬤嬤強人所難。

吳媽媽瞧著她們的神色,便又是滿面的笑,“我的好姑娘,我知道你們心下想什麼呢。你們必定忖著,這會子正被我教訓,自然而然就應該臊眉耷眼的。”

“這若是在侯府外,在你們自己家,你們這麼說還行。可這是在侯府裡,你們這麼辦,那可就是大錯特錯了。”

吳媽媽說著盯一眼畫眉,“畫眉你說說,侯府裡的丫鬟素常該是個什麼樣兒啊?”

畫眉嚇得一哆嗦,嘴裡的話便蹦豆兒似的自己跳了出來:“……在主子跟前伺候的,甭管什麼時候兒,臉便總是笑吟吟地帶著喜氣;多痛苦,也不許哭喪著臉;捱打更不許出聲。”

吳媽媽笑眯眯橫了畫眉一眼,“說完了嗎?是你故意只挑著緊要的簡略說了,還是,其餘的你也給忘啦?”

“沒忘沒忘。”畫眉趕忙補充,“可是臉上透著喜氣呢,也不是叫你嬉皮笑臉。丫鬟們平素便是當真遇上喜事兒,也得笑不露齒,更不準嘻嘻哈哈。”

“所謂‘臉上透著喜氣兒’,就是說那喜氣兒啊得跟寶石玉器一樣,由內而外透出潤澤來;不能跟玻璃球似的,表面光滑刺眼,叫人一瞧就是張假笑的臉。”

畫眉說完了,垂眼看那四個丫鬟。

她們個個面上就更難看了。

吳媽媽卻滿意地嘆了口氣,“好畫眉!這才都說全了。”

她又笑眯眯道:“四位都聽見了吧?都記住了吧?畫眉今年還沒滿十三呢,她都能記得這麼清楚,我相信你們四個都二十的大姑娘了,總不至於連畫眉都比不上的吧?”

四個大丫鬟都橫了畫眉一眼。

畫眉只覺一股寒氣迎面扎來。不過她還是站得穩穩的,將手裡的妝鏡也捧的穩穩的。

這是府裡的規矩,而她是府裡的家生子。侯府的家奴們,本就是這樣一代一代按著規矩走過來的。

而她們四個是外人,便是裝得再清高,也是不懂規矩的貨。

在這一點上,她身為侯府家生子的驕傲便高高揚起了頭。

她沒必要怕她們!

“規矩,小畫眉都給你們講說清楚了。”吳媽媽打量了她們四個一遍,“從今往後,你們就都得照著做。必須每時每刻臉上都笑吟吟地帶著喜氣,老婆子我會隨時隨地察驗你們的。”

“若有一個做不到的,我也不打你,我也不餓著你,但是該罰的卻必定要罰。”

吳媽媽說著要罰,可是面上的笑意反倒越發溫暖宜人:“若是四個人都罰呢,老婆子我也屬實於心不忍。不如這樣吧,今兒就單挑出一個人來,替你們四個人受罰。”

她先瞟為首的素弦一眼,“素弦姑娘啊,我瞧著你是四位姑娘裡領頭兒的。那便對不住你,今兒就從你開始領罰吧。四位姑娘身上該背的懲戒,就都歸你一人來扛著了。”

素弦便臉色一變,“不知媽媽要怎麼罰我?”

吳媽媽一指牆角,依舊眼帶笑意,“簡單。就那,姑娘蹲著去。從現在起,蹲到日頭下山。”

“素弦姑娘聽清楚了沒,是叫你‘蹲著’啊。不是站著,也不是跪著,更不是坐著。得前不挨桌,後不靠牆,安安分分地蹲滿這一整日才算領完了罰啊。”

畫眉一聽吳媽媽說叫蹲著,臉都白了。

可顯然素弦卻還不知道這懲罰的厲害,面上依舊掛著一副清高寡淡的神情,竟是向吳媽媽說:“謝媽媽指點,我聽清楚了。”

“我這便去蹲著就是。我一定按著媽媽教導的蹲著,媽媽放心就是。”

吳媽媽點頭讚許笑笑,便又對裁詩、挑錦三個人說:“雖說你們三位姑娘今兒個命好,逃過了懲罰。你們三位的懲罰啊,都叫素弦姑娘一人兒給背了。”

“可是你們三位姑娘懲罰可免,但是卻不是沒事兒了。你們三位呢便也須從現時起,按府裡規矩來做。若三位姑娘今兒還做的不合當,那素弦姑娘今兒所挨的罰,明兒個便由你們給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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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眉端著妝鏡回到自己所居的下房,額角的冷汗將碎髮都給打溼了。

鸚鵡瞧見了便問,“出什麼事了?”

畫眉便嘆口氣,“吳媽媽罰素弦姐姐蹲滿一整日呢。”

鸚鵡便也嚇白了臉,“一整日,天啊!這蹲完了,下半身豈不是要癱了!”

畫眉便也無奈地搖搖頭,“可是我瞧著,素弦姐姐竟不知這懲罰的厲害,滿臉的不當回事呢。”

鸚鵡也托起了小腮幫,“她們終究是才進侯府,沒經過這樣的規矩。經過一回,準保她們來日再聽說,登時便嚇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