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穩了，抓穩了！”
趙央感覺自己的胃被安全帶勒成了兩半，好在這副身體無法辨別內傷，不然他怕是在上車的第10分鐘就要被重新拉回醫院。
哪還來得及跟司機說什麼抓穩了？光是憋著不吐出來，已經是他盡最大努力了！
“哩嚕哩嚕——”
身後警笛聲四起，駕駛位上的司機笑容越來越大。
“刺激啊！這條路上幾百年不見有這麼多交警了！”
趙央欲哭無淚。
他是非常想去銅關警局沒錯，但不是這麼個去法！杜雁函的車技已經十分了得，沒想到還強中自有強中手！
早知道他就不該貪便宜來拼車！
趁著車子猛打油門漂移，趙央回頭看了下後座上不僅坐得安安穩穩，還能隨著車子節奏補作業的小孩兒——嗯！聽著警笛聲，依然臉色不變的接著補作業呢！
不愧是這個司機家的小孩！
“爸爸，”趙央這裡正吐槽著，那邊小朋友也有些受不了了，“就不能開的穩一點嗎？芳芳寫字橫平豎直的，你這樣我很不好仿啊。”
“好嘞好嘞，等下了這個坡——”
趙央趕緊抓住把手，向前一看，嚇得恨不能當場暈過去。
那哪是個坡？
是懸崖吧！
“抓穩了哈，這林子裡的路不好走，咱們趕個近路。”
“啊啊啊啊啊————！！”
————————
杜雁函以為自己深夜拜訪大約是要等上好一陣子，卻沒想到這位姓洪的老頭兒精神矍鑠，大半夜的居然還在紅燈區裡逍遙，湊過來時一身香粉與酒精雜糅的怪味兒，說是紅獅會的老大不太可信，是哪裡來的暴發戶倒可信許多。
洪顯已經太老了，紅獅會崛起只有短短不到十年，但這個老人卻已經年近八旬，挺著大大的肚子拖著跛足，洪顯吐著菸圈，以“藤南福利基金會”前會長，現投資人的名義與前來調查滅門案的警探會面。
他坐在那張柔軟的沙發上，上衣敞開，桌上擺著兩杯熱咖啡。當看見杜雁函從門口走進，他眼中露出一絲畏懼，這點顫抖很快消融在煙霧裡。
“洪先生。”
洪顯的手有著老年人特有的抽搐，菸灰不停地從他指尖落下來，他深吸一口：“什麼事這麼緊急？值得凌晨來老頭子的家裡看？”
“不是緊急，只是正好你有空，我也有空。”
“……哦，這麼說小杜警探還準備和我敘敘舊？”
“敘舊不必，寒暄也免了。”
杜雁函平淡極了，絲毫不顧他後面那位簡單包紮了手腕就跟來的警員驚恐的表情。他可是準備等杜雁函出言不遜，他好聯合洪老先生為自己報仇的！
結果怎麼？這倆人很熟？！
“我只是來問問您記不記得大概三個月以前，有人送您了拍賣會上的一株蘭花。”
“記得，”洪顯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隨後露出一個微笑，“我不會侍弄這玩意兒，所以把它送給了……一個晚輩。”
杜雁函的目光銳利。
對方話裡的意思很明顯了，那個晚輩一定就是案件中失蹤的丈夫，而被殺的是他的“家人”一事，這老頭子也清楚得很。
一般來說，在這種錯綜複雜的故事裡，老頭老太的角色都是不為人知的隱世高手，但杜雁函和洪顯打過很多次交道，深刻明白對方的人設絕不是“高手”，而是“莽夫”。
而且是那種越老越剛愎自用，越老越自以為是的莽夫。
哪怕是一年前，這個老頭也不敢與他面對面交談，現在大概是覺得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了吧。
“持有這株蘭花的人是本案的重要嫌疑人，還請洪老先生告知姓名。”
洪顯笑了，露出一口有些潰爛的牙齒：“叫衛瀾，哦，單說名字你們可能不太清楚，他是在電視臺工作的，我啊，最愛看他那個節目了，叫［城市先鋒］。”
“多謝您的配合。”
“這就走了？好吧，兩位……一路順風。”
杜雁函走到門邊，忽然掛起了一張笑臉回頭看去，他打量過洪顯手上的煙，輕聲提醒道：“洪老先生要多注意身體，別在那之前就垮了。”
說完，他轉身離開。
洪顯的手愈發顫抖起來，他先是坐在原處不動，接著在座鐘的咔噠聲裡忽然奮力掏出金屬煙盒往地上一摜，狠狠踩得變形。
“叫王醫生，叫王大夫趕緊過來！”
……
離開了洪顯並不大的別墅，杜雁函心裡有些亢奮。
如果是上半年出了這事，杜雁函根本不會選擇獨自來洪顯的院子裡和他面對面，不是畏懼，而是覺得沒有必要。差人打個電話就能解決的事為什麼要他親自出馬？
但現在他逐漸感覺到了這種樂趣。
那老頭兒估計以為他看穿了什麼來提醒他，可實際上杜雁函只是不喜歡有人和自己說話的時候吸菸，小小作弄對方一番。
這麼做沒有一點意義，但他就是可以做，所以就這麼做了。
趁著那位警員被別墅裡的管家無視，只能用一隻手艱難開門，杜雁函揹著攝像頭，給楚鄂發了訊息。
『to楚鄂：洪顯今晚應該會去做個全身檢查。』
楚鄂沒回。
他畢竟忙得很，真正複雜的行動都需要這位專項警探參與謀劃。
衛瀾。
這個名字曾經在他的案頭出現過，作為一個連環殺手候選人。
一個專門殺害單親家庭孩子的殺手，行事高調，會將犯罪過程製造成光碟寄給受害人，大約兩三年犯案一次。
他從前辦公桌上可是擺滿了這種犯罪者的資料，要不是……
總之，這傢伙是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因為一直謹慎的在藤南犯案，而藤南又一向排外，所以這個案子一直沒有被獲准調查。說是候選人，實際上今天從洪顯嘴裡聽到那個名字時，杜雁函就已經確認了衛瀾就是真兇，那個已經十年沒有犯案的人。
只有背靠紅獅會才能抹消他的犯罪證據，也只有紅獅會的任務可以消解他的殺人慾望，讓一位連環殺手的代號消失在世人眼中。
犯罪是永不見底的枯井，一旦開始就再也沒有收手的可能。
就像他自己的車只會開得越來越快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