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5章 他身上的疤,你怎麼知道

太天真了,虞幼文瞧他笑得純然,不由嘆了口氣。

他用胳膊肘搗了一下越靠越近的人:“坐遠些,”虞景純挪了挪屁股,又聽虞幼文說,

“你現在協政,可知是哪些人在彈劾林燼?”

知道啊,但我不說。

虞景純窩在角落,忽而一笑:“我府中有內閣詳細呈報,你要不要去看看?”

虞幼文正好也不想回去,隔著月華鋪就的小院,凝視那盞燈火的明明滅滅。

沒意思極了。

轎子直接落在書房門口,虞景純讓人去喚阿桃,被虞幼文攔了:

“這麼晚了,擾人好夢作甚。”

“這段時間忙,你不解解乏?”

虞景純在桌邊翻文書,虞幼文褪了大氅,搭在小木架上:

“她既進了府,以後便不用了。”

虞景純從紙堆裡仰起頭:“我當時還想將人換了,誰曾想你又稀罕上了,是阿桃求到你面前罷。”

“你對她好些,莫要辜負了人家,”虞幼文踱步到茶案邊,“若不喜歡了跟我說一聲,總不缺她一口飯吃。”

虞景純抱著一摞文書,咚一聲放桌案上,“這麼些年,養出感情了,我才捨不得給你。”

茶案邊燒著小炭爐,爐上銀壺發出咕咕嘟嘟的聲響,虞幼文坐在軟墊上,拎著小吊子煮茶。

他暖著杯盞,側首瞄了眼文書:“這是京營指揮使調任的文書,拿這些做什麼?”

“先幫我看看這個,”虞景純捏著竹夾,擺正杯盞,“各衛指揮使都是林燼親信,父皇卻毫不介意,我有些納悶。”

虞幼文沒看這些,而是問他:“討伐虞景淵,十二衛會不會傾巢而出?”

虞景純說:“當然不會。”

虞幼文挑出內閣呈報翻看,“那留在京中的這些將領算什麼?”

“哦,”虞景純應了一聲。

他看了虞幼文片刻:“可留守將領也有兵,各指揮使旗下都有六千多人,”

“錦衣衛和東廠加起來才不到一萬,林燼若有異動,他們豈不是可以裡應外合。”

虞幼文說:“五千六百人。”

“啊?”虞景純微愣。

虞幼文翻著文書,輕聲說:“本朝祖制,各衛所人數都有定額,如意欲改變祖制的臣子,全家將受凌遲之刑。”

“他身上麻煩夠多了,我又與他一體,你說話嚴謹些。”

虞景純聽了一體之論,莫名有些煩躁,他目光幽幽地看著虞幼文。

虞幼文仍舊埋首在文書裡,片刻後才覺察到他的目光。

他垂下手,將文書放在膝上,回想了方才的談話:

“各指揮使父母妻兒都在京中,連旗下千戶身邊也派了內宦監察,層層牽制,”

“他不會動,也不敢動。”

虞幼文神色動容,接著說:“皇叔,你不知道,他身上全是經年舊傷,刀疤遍佈,”

“他為了百姓豁出命去拼,我們可以忌憚,可以防備,但不能疑他……”

“我就好奇,隨口問一句罷了。”虞景純打斷他的話。

他身子顫抖,像是被虞幼文的言辭鎮住了,可心裡想的卻是:

林燼身上的疤,你怎麼知道。

他默了片刻,又說:“有你看著他,我能有什麼不放心的。”

虞幼文微微垂眸,執杯抿了口茶:“我想進宮去看看姑母,皇叔幫幫我。”

虞景純問:“怎麼突然想進宮?”

虞幼文翻開膝上文書,指著幾個人名說:“彈劾林燼的人,有經我手新調入京的。”

桃花紙潔白細膩,撫在紙上的手,彷彿與它融為一體。虞景純垂眸看著,腦子裡全是他與林燼皮肉相貼的場景。

虞幼文見他盯著文書沉默,怕他誤會,解釋說:“應該是皇祖母授意。”

虞景純訥聲說:“你不疑我麼?”

虞幼文沒好氣的睨他一眼:“皇叔又在說玩笑話。”

屋子裡靜下來,虞景純從纖細無瑕的手指上挪開目光,戀戀不捨地,他不敢再看。

“寧願懷疑母后,也不疑我?”

“說這做甚麼,”虞幼文揉了揉眉心,“皇祖母這麼做,應是有她的道理,我去問問是何緣故罷了。”

虞景純怔了片刻,忽然笑起來,面容輕鬆之極。

不是最信任便好。

“父皇壽誕那日帶你去,”他望了眼時辰鍾,“子時都過了,要不就在這歇下,免得明兒來回跑。”

虞幼文猶豫了片刻,輕聲應了。

虞景純喚人收拾客房,炭火茶水,守夜小廝無不細心囑咐。

他們有的沒的聊了幾句,外頭的人隔門稟報:“殿下,客房佈置妥了。”

虞幼文聞言,起身告退。

虞景純和他一同走到屋外,見他吩咐長隨說:“去告訴冬叔,歇在外邊,勿要擔心。”

他撇了撇嘴,哪有做主子的夜不歸宿,還得跟個太監報告,他將柳冬在虞幼文心中的地位,又往上提了提。

虞幼文在西走廊下走,虞景純倚著廊柱看。

那人半邊身子融入燈籠昏光中,醺醺然地,如夢似幻,像是遙不可及的白月亮。

直到人影轉過屋角,都看不到了,他還擱廊柱邊站著,夜風將身子吹得涼透,連神智也被凍僵了。

他狠狠拍了一把額頭,氣呼呼地回了書房,朝中事務繁多。

一會遼東饑荒,一會浙江海溢,春季江北開墾,到處都是事兒。

他雖不親政,卻要抓緊時間學,虞幼文比夫子還嚴厲,他不想讓人失望。

直到紅燭將盡,屋角侍從上前伺候,虞景純才看完半人高的內閣文書。

他端著茶盞,遲疑好一會才問:“去看看崔公子歇下了麼?”

侍從領命而去,虞景純抿了口茶,目光瞥向桌角那張雪白的桃花紙。

一動不動的,直到侍從來回:“還未歇下,在看書”。

虞景純倏然鬆了口氣。

又過了片刻,他薄弱的意志開始動搖,招來心腹近衛貼耳吩咐了幾句。

那近衛點頭應是,躬身離去。

大半個時辰之後,近衛迴轉,低聲稟道:“回殿下,辦妥了。”

虞景純眸色微閃,心裡忽然一陣兵荒馬亂,害怕、擔憂、忐忑一股腦湧上心頭:

“他可曾察覺?”

近衛單膝及地:“殿下放心,屋中本就燃了安神香,迷藥混於其中,必定萬無一失。”

虞景純點點頭,在原地踱了幾步,隨即出屋走進西廊,徑直入了客院。

守夜小廝已被支開,客房輕煙嫋嫋,有安神香的淡淡香氣。

北邊窗戶開著,有風吹散藥性,虞景純剛進屋,便從床幔間,瞧見露出的一隻手。

他步子停駐在原地。

那隻纖細的手,猶如一段冰雪,毫無防備地擱在床沿兒。

虞景純只看著,便覺五臟六腑都燙的嚇人,他清晰地聽到自已呼吸漸漸凌亂。

一直想要的人近在眼前,唾手可得,他不可控制的,一步步靠近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