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理他,虞幼文嘆了口氣,頗為不捨地收回手。
他稍稍撐起身,想回寢屋去,結果扯動了被褥,林燼被攪擾好眠,眉宇微蹙著,將他抱得更緊了些。
虞幼文只能安安分分躺著,用目光——那是溫柔極了,春水似的目光——描畫他的眉眼。
看著看著,他忽然覺出些異樣,那炙熱的感覺太明顯,讓人想忽視都不行。
怎麼睡著了還能變呢。
虞幼文有些納悶,又有些懨懨,他變不了,便格外好奇,好奇到近乎痴迷的地步。
可林燼睡著了,沒人牽著,他就不太敢動。
他想了想,也跟著閉上眼睛,調勻呼吸,裝作睡熟了,往他懷裡蛄蛹。
林燼微微睜眼,透過睫毛底下的朦朧光影看他。
他帶著人到書房,就是想纏著人睡一晚上,然後順其自然的,以後日日抱著人睡。
虞幼文不知他的小心思,小心翼翼的伸手,緩緩搭在他腰上。
他怕把人弄醒,動作輕得,跟做賊似的。
林燼很高興,覺得他平日冷漠,都是因為太害羞。
幼幼是喜歡他的。
這句話,只要稍稍在心口一轉,他便生出從未有過的暢快。
虞幼文才捱上,書房倏地被敲響,外面響起柳秋的聲音:
“殿下,夜深了,該休息了。”
虞幼文被驚得一跳,抬頭看去,就見林燼也睜著眼,神情很懊惱,不像是剛醒。
兩人對視,雙雙紅了臉。
“你……沒睡著?”
“啊?”林燼裝傻,“睡著了,”他抱著人膩歪,“被柳姨吵醒了,幼幼,你讓她回去嘛。”
這語氣,帶著點撒嬌的意思。
虞幼文沒心軟,他做壞事被發現了,臉蛋赧得紅豔。
他蜷著手指,在他胸口敲了敲:“你放手,我要起來。”
他的眼睫在顫,離得這麼近,簡直顫到林燼的心坎上,他捨不得再惹人生氣。
“外面冷,我抱你回去。”
這不太規矩的事,一回生二回熟。
虞幼文團在被子裡,被抱著回了寢屋,他連被子都不想還,躺在床上瞧著林燼。
被這樣看著,林燼都提不動離開的步子,他半跪在床沿,伸手摸摸他的臉頰。
“真不能讓我守在這麼?”
他打趣著說:“京營節度使守著睡覺,這可是皇上都沒有的待遇。”
虞幼文噗嗤笑了,卻還是搖搖頭。
屏風外的柳秋沒聽到拒絕的話,有些著急,特討厭地開口趕人:
“將軍請回吧,殿下該歇息了。”
林燼望著虞幼文,見他不說話,伏首在他唇上輕輕咬了一下,起身出屋。
柳秋關好外屋的門,提著銅盆暖壺進了內室。
虞幼文解著外衣說:“上次新做的那床被子,你給他送去,”他頓了片刻,又說,“別說是我吩咐的。”
柳秋頷首應了。
*
虞景純端坐在書案後頭,案上擺著亂七八糟的紙箋,垂目看去,好多字跡都是柔美清麗的簪花小楷。
他一張張的撿來看,將看完的紙箋扔到炭盆裡,對旁邊阿桃道:
“林燼說陛下要整頓吏部,你想個轍,把左侍郎和考功郎中家的女孩兒弄出來,再給些銀子,送到杭州去安頓,誒,銀子還有麼?”
阿桃坐在炭盆邊烤手,頭也沒回:“哼,有勞王爺記掛這個,安頓銀子我早預備下了。”
虞景純伸腿,輕輕踹了小杌子一腳:“說話怎麼怪里怪氣的,誰惹你了?”
阿桃沒搭腔,虞景純訕訕的,又說:“可是不喜歡這兒,想我帶你回王府?”
阿桃立刻轉過身,嗆聲說:“是又如何,”她直勾勾盯著虞景純,頗為直率,
“崔公子都帶了丫頭回府,我雖出身低微,可做個小管事總行罷,再不濟,當個小丫鬟也是夠格的罷。”
“好桃兒,做這些才是辱沒你了,”虞景純拉住她手臂,將人拽到懷裡抱著,
“胭脂巷離月華館近,你就在這住,幫我盯著你的那些小姐妹。”
阿桃伸手圈住他的脖頸,軟軟地依偎在他懷裡:
“你不必哄我,讓我在這住著,不就是防著崔公子上月華館,找不著捏肩揉腿的人。”
虞景純伸手,小掐了一把含怨的臉:“又在多想。”
阿桃默了片刻,垂著眼睫說:“上回我瞧著,崔公子和林將軍,像是關係不一般。”
虞景純神色立刻冷了,伸手挑起她的下巴,阿桃也看著他,輕輕地說:
“我記得林將軍說‘難道你願意看我摟個姑娘’,這話說的,他摟什麼人,關崔公子何事。”
虞景純倚在靠背上:“文鳶做什麼,自有他的道理,你盯著朝中官員就行了,其他事不用你費心。”
阿桃輕哼一聲,從他懷裡站起身:“奴家原就不該多嘴,平白成了挑撥離間的小人。”
虞景純伸手將人拽回來,一把抱在膝上坐著:“好阿桃,你明知我最信的就是你。”
阿桃長長嘆口氣,像無可奈何:“也都怪我,明知得不著好,還巴巴的來跟你打小報告,”
這麼說著,她趴伏在虞景純肩上:“崔公子這幾日一直沒露面,你不是惦記著麼,不放心就上門看看,”
“順便瞧瞧綠鶯和新蟬,她們進將軍府也快半月了,怎麼跟死了似的,一點訊息都傳不出來。”
虞景純嗯了聲,手順著層層疊壓的裙褶往下摸,鑽進繡著纏枝蓮紋的裙裾裡。
阿桃瞥了眼大開的門窗,只覺有股怨忿不甘,在胸口堵著。
她忍了片刻,終於忍不住,伸手按住腿上的手,輕喘著說:
“外邊有人,去裡間兒。”
虞景純將人放在卓沿坐著,猴急地剝她的裙子:“誰敢看,我挖了他眼珠子。”
阿桃憋悶了一會兒,攥著衣帶推開人,輕巧地跳在地毯上。
她拉著虞景純,哄著他往裡間走,將門緊緊關住了。
這日夜間,虞景純坐著小轎,悄然進了將軍府,小轎直接停在院中。
林燼聽見門邊通報,緩緩擱了筆,垂眸掃看剛臨的字。
他沉默須臾,煩躁地一把將紙揉成團,毫不留念地扔進火盆裡。
虞景純撩簾進屋,走到書桌邊,就瞥見帖架上擱著的《汲黯傳》。
“皇長兄的字帖,幼文竟給你用。”
他抿著唇,湊著林燼,看桌沿兒晾著墨跡未乾的字:“這是……你寫的!”
上挑的尾音昭示著濃濃的懷疑。
林燼眼中含笑:“文鳶寫的。”
虞景純被這兩字氣得半天沒回過神,才認識多久,就叫的這麼親熱。
而且瞧這墨痕,人應該才走不久,別是躲著他罷。
氣歸氣,他卻側過身,假裝欣賞書房擺設,沒露出痕跡:
“他在哪呢,我好不容易避開人來一趟,也不出來見見。”
林燼垂眸看他,緩道:“王爺深夜登門,不想見見幼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