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馮霽雯去世那天,準備入宮去上班,打卡摸魚的和珅先到萃錦園看看病重的大夫人,雖然已經一大把年紀,但兩人一直恩愛如初,從來沒有變過。
當然“從來沒有變過”這句話,那是和珅自已說的,他畢竟娶了八個姨太太,再說這樣的話,就有點不要臉了。
從來沒有要過臉的和珅,每週讓採辦購買一大堆韭菜、生蠔和魚肚,他答應過大夫人,不管娶多少妾室,都不會讓她們有孩子。
所以和珅府裡上下有一個傳言,那就是府裡不會出現庶子女,不過總有不相信的人。
那天七夫人應小鶯和八夫人應紫嫣閒來無事,兩人關起門來,瞎聊府裡的八卦,剛剛聊到府裡妾室都不生孩子的事情,七夫人就提出的自已的反對意見,“毛,那是老爺自已不行,他以為天天吃韭菜,生蠔就能挺起來?都是老爺找的藉口罷了,我每次在魚肚上戳好多洞,也沒見我懷孕啊?”
八夫人問道,“那有沒有可能是你自已不能懷孕呢?”
“怎麼可能,老孃又不是沒生過孩子,在嫁給老爺前, 我一年可以生一個。”
“哇,你好厲害啊,七姐姐。請問你的那些孩子呢?”
“都死了!”
兩人沉默無語,雖然過著富足的生活,但總是感覺缺少點什麼,可能就是看不到未來,更加看不到希望吧,總是害怕有一天樹倒猢猻散。
和珅走到大夫人房裡,低下身子,大聲喊道,“親愛的夫人,今天感覺如何?你睜眼看看啊,你的老北鼻來看你了!”
大夫人早就病入膏肓,和珅講話那一刻,正在和黑白無常拉扯,一個不願意走,另外兩個不讓她停留。
“黑爺,白爺,你們看,我的老北鼻來了,就讓我和他說最後一句話吧。”
“不行,沒有這個先例。”
“黑爺,白爺,我給你們一萬兩銀子,可以嗎,就說一句話。”
“我們只喜歡紙錢,不要銀子,這人世間的銀子,在我們那裡流通不了!”
“那我給你們打欠條,等我死了,自然有人給我燒紙錢,到時候再給你們!”
“不行,沒這個先例,趕緊走,不用囉嗦。我們也就是臨時工,等一下閻王爺不開心了,我倆就死定了,畢竟沒有正式編制。”
二夫人長二姑看著大夫人不說話,心裡不知道是難過呢,還是開心?“老爺,大夫人昨天開始就滴水未進,可能還是惦記著大小姐呢!”
“不是讓人去請了嗎?怎麼還沒來,今天再派人去永鋆貝勒府請大姑娘吧。”
二夫人給和珅使了個眼色,和珅知道這裡講話不方便,看了看自已的大夫人,心裡也是難過,三十年的夫妻難道真的要走到頭了嗎?
“老北鼻,我先去打工賺錢,晚上就回來,你等我啊!”
無奈,大夫人,雖然已經聽到和珅的話,但已經無法開口,只能流下一滴眼淚,也算是默默的和自已老公說再見。
二夫人跟著和珅走到門外,因為穿著超短裙,也沒有披件大衣,一下子就被冷到了,直接顫抖起來,連腳都不聽使喚了,連同牙齒一起幹起仗來。
“你怎麼了,是在跳今年最流行的舞蹈嗎?只是看不懂哎,我還是喜歡看九夫人的肚皮舞!”
“老爺,你怎麼還有心思開玩笑呢,眼看著大夫人不行了,要不備備壽棺,衝一下喜。還有大小姐啊,也生病了,人起不來了!”
“哎,這可怎麼辦?大姑娘生什麼病了啊?我下班後去看看大姑娘,有什麼事,你讓人進宮找我!壽棺還是不備了,我受不了!不過晚上給我準備壽喜鍋,我喜歡吃!”
“這貝勒府裡的管事嬤嬤也沒明說,估計還是老毛病,抑鬱症吧。”
“她有啥好抑鬱的啊?老公是貝勒,哥哥是固倫額駙,嫂子是固倫公主,還有我這個大款老爸,真明白,她抑鬱的點在哪裡?而且抑鬱到起不了床?”
“哎,還不是沒生孩子的事給鬧的!”
“女人為什麼一定要生孩子,女人也不是男人的生育工具啊,這大姑娘就是想不開,坐好自已嫡福晉的位置,下邊那些什麼側福晉,庶福晉,侍妾生的孩子,還都不是算她的。免去十月懷孕辛苦,也不用冒產子走鬼門關,她就是想不通啊,一點都不隨我!”
這和珅年紀大了之後,就是喜歡嘮叨,一嘮叨起來就像唐僧唸經似的,沒完沒了。看看手錶,時間不早了,連忙小跑出門。
剛走到門口,聽到幾聲烏鴉叫,也不知道是吉利還是倒黴?
“哎,你們這些烏鴉在我家門口瞎叫喚,是主吉還是走兇啊?”
還沒完全飛過去的烏鴉聽到有人問,也是覺得奇怪,都不給自已喂肉吃,幹嘛要告訴他,“你自已猜!”
“怎麼猜啊,烏鴉先生嗎?”
“你瞎啊,沒看到我們穿著比基尼,我們是高貴的烏雅氏小姐組合,我們要去巡迴開演唱會。”
剛剛說到這裡,後邊烏鴉只光顧著講話,也沒注意保持合適的飛行距離,直接撞到前面的那些烏鴉小姐身上,整個飛行隊伍徹底亂套,紛紛掉落下來。
和珅知道烏鴉是報復性很強的鳥,趕緊坐上轎子進宮,撤離事故現場,免得被訛。
雖然已是嘉慶三年,但大清的話語權還在太上皇乾隆手裡,不過和珅覺得這個現象也保持不了多少時間了。因為這一到乾隆那裡,就發現,太上皇今天又尿褲子了。
“哇哦,太上皇,今天屋裡有股香香的味道。”
“哎,就你會說話,拍我馬屁,其實那是尿騷味,今天怎麼來那麼晚啊?小心我扣你工資啊!”
“太上皇,你要扣奴才工資的話,十公主的下午茶就要降級了!”
其實自從乾隆禪位後,和珅也沒什麼工作要做,無非是陪陪太上皇聊天,發呆,兩個老頭無所事事,懷念青春歲月,懷念過往人生。
這也沒聊多久,只見外邊太監來報,說十公主的婆婆沒了,這和珅一驚,心裡一涼,心臟加速跳動,感覺呼吸有點困難。立馬向乾隆請假,往家裡趕。
“你們走快點啊!”
“老爺,再快就要超速了,要扣分和罰錢的。”
“老爺我缺錢嗎?扣幾個分怕什麼,再說,你們哪個有抬轎資格證,上哪裡扣分?”
“我們都是無證抬轎,老爺。被抓到了,要被拘留的!”
“別那麼多廢話,老爺我還搞不定拘留這等小事。”
和珅剛到自已家門口,就看到滿府的白紗已掛起,就連同門口的兩個石頭獅子都被披上了白紗。下轎後,上了幾步臺階,剛想進門,卻被自已家裡那高高的門檻給絆倒。
摔了個狗吃屎倒是沒關係,只是滿世界的冒星星是怎麼回事,剛想自已爬起來,還沒站穩,徹底倒了下去,兩眼一抹黑,啥都看不到了。
躺在地上的和珅,聽到慌亂的腳步聲,還有人喊著,“老爺,老爺,你怎麼樣了?”但就是無法動彈,也睜不開眼睛。
而且那些呼叫自已的聲音怎麼感覺越來越遠,自已好像拉著一個小孩子的手,一直在往前趕路,前面白茫茫一大片,看不到任何的道路,也看不到任何的人群,只是在往前走。
“哥哥,我們去哪裡啊?”
“哥哥,我好冷啊!”
“哥哥,我好餓啊!”
“和琳,不要講話,省點力氣,就不餓了!”
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年僅九歲不到的和珅拉著五歲的弟弟和琳,在一個寒冷的冬天裡,走在熟悉的小巷子裡,前往本家的一個伯父家,希望趕在他外調前,能守到他。
這門房一看又是常保家的兩個兒子,就知道又是來借錢借米,這一個月總要來個一兩次,自已也就習慣了。
“請問我大伯父起來了嗎?”
“和珅啊,你帶著你弟弟在門口候著,我就當沒看到你們兩兄弟,等會大人出門的時候,你自然能看到他。”
“謝謝你白大爺!”
門房大爺看到和珅兄弟兩人也是覺得可憐,這兄弟兩人的阿瑪常保生前好歹也是福建副都統,還襲著三等輕車都尉的爵位,怎麼就淪落到家裡沒米吃的地步。
“哎呀,老白,你來得晚不知道鈕祜祿家的情況,這和珅兄弟兩人的阿瑪臨死前把他們託付給我們老爺了。沒想到,我們老爺捲走了常保的錢,房產,田地,當鋪,商鋪後,就不管這兄弟兩人了。”
“這個有點過分啊,我看和珅那孩子九歲不到吧,很是清秀,就是瘦弱了一點。”
“老白,你不知道,現在兄弟兩人住在常保的一個老傭人家裡,還有常保的一個妾室,四個人,就靠著做點手工活。”
“那我們老爺怎麼連門都不讓人家和珅兄弟兩人進來啊,這麼冷的天,也是作孽啊!”
“沒辦法,太太吩咐的,誰讓他們兄弟兩人也沒個親叔叔,親伯父。”
和珅兄弟兩人穿著單薄的衣服,感覺就要凍死了,不停的跺著腳取暖,最後連腳都感覺麻了,也不見自已的伯父出來。
一直快等到中午的時候,才聽到大門嘎吱開啟的聲音,裡邊出來幾個女眷,頭一個就是和珅的伯母,另外幾個和珅都不認識。
和珅拉著弟弟的手,連忙走過去,給自已的大伯母跪下,“給大伯母請安!”
這女人比他老公還壞,那麼冷的天,任由兄弟兩人跪在雪地裡,都不叫起來。
和珅來之前就很清楚,家裡已經沒有一粒米,今天如果要不到米,全家人就等著喝西北風了。所以即使跪在雪地裡會很冷,但還是不敢起來。
“表姨,你怎麼不讓你家兩個侄子起來,跪雪地裡也太冷了啊。”
和珅抬頭一看,是個和自已年紀相仿,全身裹得厚厚的,雖然有點小小的臃腫,但能抗住這大冬天啊。那小姑娘穿得多,但依舊不能掩蓋她俊美的臉蛋,面板白皙,單眼皮,頭髮很黑,笑起來很可愛。
和珅不認識那姑娘,只能對她笑笑,表示感謝。
“和珅,你們先起來,到門房那裡候著,那裡暖和一點!”
“謝謝大伯母,沒事的,我們兄弟兩人就在這裡候著,大伯母有事隨時吩咐我們。”
這女人也懶得再搭理和珅兄弟兩人,只是諂媚著對那個小姑娘和身邊的嬤嬤說話,“霽雯,再多住幾日不好嗎?”
“表姨,已經住一晚了,再不回去,我爺爺要生氣了,我就是來祝表姨父榮升的。”
“恩,你回去後幫我向英廉大人問好哦!”
那女人和那個穿著精緻,一看就是官府家的大小姐的姑娘說了半天,那姑娘上轎前又看了和珅一眼,正好對到了目光,和珅羞澀的低下頭。
後來和珅才知道,那個小姑娘是鑲黃旗漢軍戶部郎中馮英廉的孫女馮霽雯,九歲的和珅當然不懂什麼是愛情,只是第一眼,就覺得那姑娘好看,又幫自已解圍,很是暖心。就如同那年冬日裡,給到和珅的一個火爐子,持續不斷的溫暖著飢腸轆轆的和珅。
這就是和珅和他的原配夫人馮霽雯的第一次見面,那個場景,和珅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兩人成婚後,也經常提起那段經歷。
“老爺,你是一眼就愛上我嗎?”
“是啊,夫人,你可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小姑娘。”
“老爺,你也是我見過最帥氣的小男生,對了,老爺,你見到我之前,認識幾個小姑娘!”
“就你一個,那時候我都吃不飽飯,輕易不出門,那你呢,認識我之間見過幾個男生?”
“好多,好多,但你是最清秀,最帥氣的,我當時好喜歡你高挺的鼻子。”
“我們成婚都一年了,你還喜歡我嗎?”
“當然,我會喜歡你,跟隨你一輩子,不管你去哪裡,做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