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慶三年(1798年)二月初一,京城內依舊是一派冬日風光,天寒地凍,北風呼嘯。
此刻正想吟唱一首《沁園春.雪》: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
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不對,不對,穿越了,現在是嘉慶三年,算了,不吟唱了,免得被人打。
京城昨夜的那場大雪,一直到清晨時分才緩緩停住,把什剎海覆蓋成一片白色世界。直到中午時分,什剎海被凍得發硬的湖面,才剛剛折射出那天的第一縷陽光。
感覺很是悽慘的樣子,看來就不會有什麼好事情發生,和珅早上坐著轎子進宮打工搬磚的時候,看到什剎海的蕭條樣子,心裡也有著同樣的感受。
和珅邊坐著轎子,手裡轉著小小的轉經筒,這可是從雍和宮大喇嘛那裡求來的,說每天轉上二十五個小時,這大夫人的病,到了春天就好了!
可是今年的春天怎麼還不來啊?這一天也轉不出來二十五個小時啊,只能讓大夫人的兩個閨女,在自已家裡一起轉,估計能有點效果。
雖然已是中午,但絲毫暖意都無法感覺得到,那些世家女眷,王府大大小小的格格們,一個一個穿得像狗熊似的,屋裡燒著炕,又烤著爐子,一點門都不願意出。
“去,本格格要上廁所了!”
“啊,我去哪裡,廁所在室外,格格,你能親自上廁所嗎?”
“本格格讓你找個痰盂來,我可不想去廁所,外邊太冷了。褲子一脫,屁股直接變成凍屁股。”
“格格,夏天的時候,我就建議你讓王爺給你房內修個衛生間,你就不願意,如今遭罪了吧?”
“你再囉裡吧嗦,我就拉你嘴裡,趕緊去,憋不住了!”
大宅裡那些實在沒辦法要出門採購的下人,也只能把單薄的衣服裹得緊緊的,都穿了兩件衣服了,還是感覺冷。
別問他們為什麼不多穿幾件衣服?沒辦法,一個字,“窮”,買不起羽絨服,也買不起大衣啊。
一路小跑前行,甚至看到熟人,只是快速的打個招呼,都不帶停下腳步,連平日裡最重視的行禮,此刻都被大家忽略,簡單點個頭,算了事。
“真是的,我們府上那個貪嘴的大格格,要吃冰糖葫蘆,這滿京城,今天誰會出來做生意,上哪裡去給她買糖葫蘆啊?”
“你啊,別埋怨了,趕緊上大柵欄看看,快去還回,免得大格格把你脫光了衣服,給你洗冷水澡!”
“凍死了,這鬼天氣!”
什剎海南岸,當今太上皇的寵臣和珅府內,也是被白雪覆蓋住了一切,白得無比悽慘,白得相當的不吉利,就好像是用大大的喪布,覆蓋住了整個府邸。
雖然兩邊道路被清掃乾淨,但此刻,連個人都不見,大家都躲在自已的房間內,希望這天快快結束,好躲進被窩裡。
有老婆的就抱老婆,沒老婆的就抱隔壁屋子的王寡婦,如果連寡婦都找不到的,只能抱著自已的小兄弟一起取暖,順便談個不被塵世認可的戀愛。
和珅府內有座小巧而精緻的萃錦園,從門口到屋裡的所有門上,窗戶上,牆壁,都貼滿了各種紅色神符,紅色的福字,喜字。
這些都是和珅父子兩人到處求來的,說是能讓大夫人馮霽雯的病好起來。
這樣的紅色在白雪的襯托下,特別的扎眼,甚至是有點刺眼,總是讓人感覺是鮮血在流淌。
府裡的五夫人他他拉.納蘭就私下議論過,萃錦園內貼成那鬼樣子,可不是招鬼來,早點把大夫人給帶走就好了。
府裡好事的小妾,把五夫人的話彙報給二夫人長二姑後,這可憐的五夫人還被罰了三個月的月銀,嚇得五夫人只能躲在自已房間裡詛咒大夫人和二夫人。
“老孃可不是好欺負的,都給我等著,總有一天,我是要報復的!”
中午時分,突然聽到萃錦園內哭聲四起,一下子安靜的和珅府內頓時腳步聲攢動,哭聲,喊聲,打罵聲此起彼伏!
“不好了,大夫人沒了!快去宮裡通知老爺趕緊回來啊!”
“你趕緊去西院通知十公主和額駙啊!”
“你,趕緊去通知大小姐和二小姐啊!”
和珅的二夫人叫著這個丫頭,拉著那個丫頭,又喚著管家們,手忙腳亂,不知所措,感覺天要塌下來了!
大夫人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麼就沒了,這如何向老爺,向額駙和兩位小姐交代啊?
二夫人心裡雖然有著各種疑問,但眼前要通知府裡的各房女眷,還有親朋好友,這人呢?人都去哪裡了?
“二管家呢?”
“回二夫人,二管家已經去通知宜綿侄少爺去了!”
“行,三管家呢,趕緊讓他把白布都掛起來!還有府裡上上下下都要穿孝起來!”
偏院的五夫人納蘭正翹著二郎腿抽菸,旁邊的丫頭給她剝著核桃,另外一個小丫頭呢,正烤著黑毛豬肉,算是給五夫人的下午茶。
“五夫人,不好了!”
“什麼事,大驚小怪的,頂天,就是大夫人死了!”
“五夫人,你是算命小姐嗎?怎麼就猜到了,大夫人真的死了!”
五夫人立馬跳下炕,連鞋子都忘了穿,立馬讓丫頭穿衣服,“走,趕緊去看看好戲,這老太婆,終於死了,我都等了好幾年了!”
“五夫人,鞋子。”
“哈哈,估計過不了幾天,我可以升到四夫人了,再努力努力,搞個二夫人也是有希望的。”
“五夫人,你不畫個妝嗎?”
“你傻啊,等一下老爺看到我頂著個濃妝,不是找死嗎?再說了,老孃天生麗質,需要化妝嗎?”
這五夫人走走停停,到萃錦園門口就聽到裡邊的人乾嚎,就拉住園裡的一個小丫頭問。
“大夫人真是死了?”
那丫頭一看是五夫人,哭喪著臉說,“剛死,還熱乎呢!估計還沒涼透。”
五夫人低聲說道,“你這死丫頭,你們大夫人對你不好嗎,你說這話?”
“再好也沒五夫人對我好啊!”
這五夫人眼看著就要進屋了,看看四周沒人,就背對著牆,快速拿出一顆小小的洋蔥,往自已眼裡擠。
等到有眼淚後,立馬快跑起來,往屋裡衝,就怕眼淚存不住。邊跑邊喊,“大夫人啊,你怎麼就走了,拋下我們姐妹幾個怎麼辦啊?”
哭著一進屋,才發現府裡的二夫人,三夫人吳卿憐,四夫人花豆蔻,六夫人黑玫瑰,七夫人應小鶯,八夫人應紫嫣,九夫人瑪麗齊刷刷的跪在那裡。
五夫人環顧四周,也沒看到自家老爺,想來還在宮裡,陪他的鐵哥們太上皇。可怎麼也不見十公主夫婦啊,難道又忙著造孩子?造了多少年了,也不見生個鬼出來。
又看到老九瑪麗,穿著單薄的洋服,那麼冷的天,就知道發騷,都不知道在嚎叫什麼,不知道說的是俄羅斯語,還是中國話,反正就是聽不懂。
老七和老八是最淫蕩的,明明是來哭喪,還打扮得花枝招展,也不知道要勾引誰?這府裡還有什麼男人值得勾引嗎?真是大騷貨!
五夫人假裝繼續傷心難過,偷偷擠眼淚,瞄到那個老六,最近怎麼又變黑了,人家冬天都是變白,就她一個人越來越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非洲難民呢。這老爺品位也是奇怪,居然喜歡黑珍珠!
而老三和老四,真是唱戲一般的,哭得十分流暢,看來是真心投入了感情,一點都不帶假的。
五夫人心想,“你們那麼傷心,就去陪大夫人好了,正好把位置都騰出來。”
大家嗚嗚咽咽,真哭的,假哭的,抹眼淚,擠洋蔥,找風油精的,還有擦鼻涕的,反正熱鬧的很,只聽到外邊喊道,“十公主和額駙來了!”
大家不知道是把哭喪的位置給十公主夫婦留出來,還是怎麼著,沒人遇到過這樣的場景啊。
可是人家畢竟是太上皇的固倫公主啊,總不能和大家擠在一起哭喪吧?
只聽到二夫人說道,“府裡各位夫人帶著丫頭都去外屋哭吧,十公主就要進來了!”
這五夫人心裡就不爽,暗暗罵道,“你不要以為二夫人就是嫡夫人,和我們一樣都是妾罷了。憑什麼你可以留下陪著十公主,我們這些人就沒資格?”
後來又一想,這剛死的人,房間不乾淨,加上自已平日裡也沒少幹對不起大夫人的事,此刻趕緊出去為妙。
一到屋外,五夫人時不時就盯著屋外看,這老爺怎麼還沒回來啊,等一下他一進屋,自已就開始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