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江玄活像個切豬肉的老屠夫，蹲在地上一邊剁肉一邊問祿源道相中了前腿還是後丘。

祿源道慌了，他實在想不出能從哪個角度再攻擊江玄的鋼，於是求助地看向王崇厚。

王崇厚眯著眼睛，此時卻微微歪著腦袋，彷彿又沉睡了過去。

“王……”祿源道剛想開口，喚醒這位主心骨幫幫自已，但馬上就有人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陛下，這場賭局勝負已分，還請陛下定奪！”

不知道是誰說的第一句，但很快就有人附議。

元翎很開心，昨日亥時之前，江玄就把鍊鋼爐被炸的訊息告訴了她。

當時她以為大勢已去，已經一心想要將江玄送出關外暫避風頭。

但江玄卻說辦法多得是，他早就定好了Plan B。

元翎沒聽懂江玄說的是啥玩意，不過江玄告訴她有一種鋼不需要鍊鋼爐也能鍛造，成本雖略高於鍊鋼爐，但應付這場賭局已經綽綽有餘。

在和江玄熬鷹一樣互相瞪了一炷香時間之後，元翎還是選擇再相信江玄一次。

現在看來，江玄果然沒有騙她，這鋼確實非同小可。

“既然黑鐵在鋼的面前不堪一擊，祿源道你可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祿源道左右顧盼了一圈，王黨的官員們十分默契地低下頭不與他對視，其他官員則是幸災樂禍地盯著他。

祿源道終於感受到了馮程當時的心境，但他不準備放棄掙扎，他又沒犯罪，不過是打賭輸了而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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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祿源道眼睛一亮，對了，無非是輸了賭局，之前約定的內容裡又沒有要懲罰他的條約，那他還怕什麼？

“陛下，臣的黑鐵今日輸給江玄的鋼，雖是事實，但臣以為這說明不了什麼，臣還準備繼續研究更為堅硬的材料，再和江公公一決高下。”

說完這話，祿源道昂首挺胸與元翎對視，他感覺自已現在一定像是個不被輕易打倒的大丈夫，就算靖寧帝也該高看他一眼。

結果元翎忽地冷哼一聲：

“火耗如此之巨，卻連鋼的一成都不如，你還有臉大言不慚！我看這工部侍郎之位，你也是徒有其表而已。來人，自今日起罷了祿源道的官，貶為庶民，終身不得入仕。”

“是！”就站在旁邊的千牛衛齊齊應喝，扭頭就把祿源道按住，官服官帽扒了個精光。

“陛下，陛下！臣只是輸了賭約，不能如此對臣啊！陛下！”

祿源道急哭了，奈何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被千牛衛們按在地上掙扎都做不到，只能對著元翎嚎叫。

元翎故意不去理會祿源道，任由他在百官面前展露慘象，而且還不經意間朝王崇厚多看了幾眼。

這老狐狸自打三個箱子被抬上殿之後，就再也沒睜眼，假裝睡得很香。

元翎死死盯著滿眼是淚的祿源道，一字一句問道：

“剛才是誰在殿中振振有詞，說既是賭約就不能反悔，該勇於承擔後果？”

祿源道一時間呆住了，他之前那不是為了激靖寧帝交出江玄嘛，怎麼現在反倒扣在自已頭上了？

元翎也在心中呸了一聲，活該！

然後她發現這樣在心裡腹誹很爽快，難怪江玄的心聲總是在那逼叨叨起來沒完。

“朕記得，昨日定下賭約的時候說過，倘若江玄贏了，這工部尚書的位置將由他舉薦人來擔任？”

官員們不說話，也不敢有人反駁。

“江秉筆，你準備推舉何人？”

江玄抬頭，朝元翎咧嘴一笑：

“稟陛下，臣願推舉梁國公朱溫之子朱友茂擔任工部尚書之職！”

這下就連元翎都被江玄說迷糊了，他辛辛苦苦從王崇厚手裡爭取來工部尚書這個職位，竟然轉手就交到了朱溫手裡，為什麼不找個熟悉的身邊人接任？

然而站在下面一直冷眼旁觀的唐懷敬已經率先想明白了江玄的意圖。

“陛下，臣也認為朱友茂任工部尚書更為妥帖。”

元翎有些煩，偏偏唐懷敬也在這時候瞎湊熱鬧，不由得語氣也明顯不善了幾分：

“唐閣老和朱友茂也有交情？”

唐懷敬微微一滯，明白這是被皇帝給誤會了。

不過好在唐懷敬官場沉浮這麼多年，就算比不上王崇厚的狡詐也不遑多讓，不然也不會和王黨鬥了這麼多年還安然無恙。

只見他絲毫不慌，回話的時候看著靖寧帝眼睛，無比真誠：

“梁國公年事已高，軍中聲望頗盛，臣十分敬佩，而其子朱友茂年紀輕輕已然三甲納名，官拜太常博士。若是陛下提拔，相信很快就會有所建樹。”

元翎聽完唐懷敬這一番話，這才醒悟過來江玄的用意。

現在朝堂上王黨和唐黨私下爭鬥不休，然而誰都無法根除另外一派，根源就在於朱溫始終保持中立，在他的手中始終掌握著軍事大權。

可現在江玄提議提拔朱友茂，就是讓朱溫的利益集團闖進政治爭鬥裡。

到時候朱溫就算想冷眼旁觀兩派的爭鬥也不可能了，畢竟他親兒子就在裡面呢。

一旦這位軍界大佬帶著勢力在兩黨之間一頓亂攪，元翎也就能從中謀求更多的盟友，藉機壯大自已的實力，重新拿回朝廷的掌控。

想通了這些，元翎感激地看了唐懷敬一眼，隨後朗聲問道：

“朱友茂何在？宣來見朕。”

朱友茂一個小小的太常博士，七品芝麻官，根本沒有上朝的資格，所以還要差人去尋。

朱溫在底下有些急，他很快也想通了江玄的計策。

可是他並不想讓家中唯一的寶貝兒子捲入朝堂爭鬥的漩渦之中，特別是給靖寧帝當馬前卒，於是他罕見地跨前一步：

“陛下，臣之犬子尚且年幼，品行不足以勝任，況且犬子只是一介七品，越級提拔恐有損官制。”

還沒等元翎出言勸說，唐懷敬已經接茬說道：

“陛下，臣有一議，既然江秉筆舉薦在先，陛下也有意允准，不如先將朱友茂調入工部任員外郎，由江秉筆暫代工部尚書一職，等交接完畢，再由朱友茂接任，如何？”

他話音一落，元翎笑了，江玄卻差點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