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大用揣著一小沓稿紙出了尚忠院。
他沒想明白不過是些稿紙,這東西會有多危險,還能要了他的命?
可是從小巷拐出來走了百十來米,谷大用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這裡距離御膳房不遠,看日頭該是御廚和宮女嬤嬤們忙碌的時候,怎麼這條巷子完全沒有人活動的跡象?
作為司禮監的內侍統管,他出門自然是會帶著兩個小太監的。
可是走到這裡,身後的兩個跟班已經完全不能給他安全感了。
“不對,調頭回去。”
谷大用果斷轉身,今天這事就算不辦,也不能再往前走了。
可轉過身來的他卻發現背後小巷盡頭並排出來四個公公。
他們低著頭,腳下匆匆。
最怪異的是他們一字排開,把狹窄的巷子幾乎佔滿了。
這種情況在皇宮內院可是違制的,太監們都把路堵了,你讓貴人們的轎輦給你讓路嗎?
回去的路已經被堵上了,谷大用只能硬著頭皮再轉身走,但扭頭髮現前面的路也被五六個宮女給堵住了。
“要壞,你們倆趕緊把這些圖紙拿著,待會兒能逃出去就分頭跑,被抓住就閉嘴,什麼都不能說,聽見了嗎?”
谷大用身子後仰,對兩個跟班小太監低聲吩咐。
“不論發生什麼,別管我,聽我口令,跑!”
谷大用一聲令下,轉身就往宮女堵路的那邊跑。
他想著畢竟都是些女流,他好歹算半個男人,多少能和這幾個宮女拉扯一番。
可當他一頭撞在面前宮女組成的人牆上時,就感覺一股怪力從對方身體上傳來。
很快一隻纖纖玉手不知從哪伸出來,精準無誤地掐在谷大用的脖子上,只是幾息時間,他就徹底昏過去了。
再醒來的時候,谷大用發現自已身處一個陰暗的房間,雙手雙腳都被綁在身後椅子上。
周圍只有幾盞小燈如豆,讓人打心底裡產生莫名的恐懼。
“你醒啦?”
忽然有人說話,嚇了谷大用一跳,這才看到前方一直坐著一個人。
若是他不開口,谷大用根本就發現不了此人。
“說吧,這些紙張所畫之物是什麼?”
谷大用看到這人揚起手中一小沓紙張晃了晃,頓時心中有所明悟。
但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因為恐懼牙關碰撞發出噠噠噠的聲音。
“怎麼,好好問你不願意說是吧?”
那人影顯然不高興了,把紙張往桌子上狠狠一拍,隨後不知從哪撿起一根燒紅的烙鐵,直指谷大用腦袋。
“你是想現在說,還是等老子賞你幾下,你再說?”
谷大用低頭,如此近的距離讓他能清楚感覺到烙鐵上傳來的高溫,甚至就這麼短短几秒時間,他肥厚的鼻尖上已經熱出一片汗珠來。
他努力向後仰著,試圖遠離炙熱的烙鐵,可那人影分寸掌握的極好,就是烤著谷大用的臉,卻不讓他被真的燒傷。
相比上來就是兩鞭子,這種時刻感受恐懼的狀態更容易讓人崩潰。
谷大用心智一寸寸崩潰,他死命張口想要喊,可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字都喊不出來。
人影還以為他還是不肯說,冷哼一聲:
“看起來憨吃愣睡,沒想到也是個硬骨頭。”
話音未落,他手中的烙鐵也往谷大用大腿上按了下去。
“是玻璃!”
谷大用的嗓音都走樣了,連帶著一陣猛咳,才讓他終於趕在受刑之前說出話來。
就在谷大用身後稍遠的地方,一面屏風後面有幾個身影,其中一個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起身離開了。
來到院中,陽光晃得元翎眼睛有些不適,抬手擋了一下,隨後嘆了口氣。
無錯書吧“陛下何故不悅?”江玄跟在元翎後面出來詢問。
“你說你給朕找了個效翎衛首領,結果就是這麼個痴肥又懦弱的傢伙?”元翎顯然不高興,感覺智商受到了侮辱。
江玄神情很是輕鬆:
“陛下又怎知這谷大用不是合適人選呢?臣倒是覺得他做的挺好。”
“挺好?還沒等用刑,單單嚇唬兩下,他就老老實實招了,倘若讓他手握百官機密,豈不是全天下都要亂了去?”
江玄嘿嘿一笑,很是神秘地反問一句:
“那陛下可知,他口中的玻璃為何物?”
元翎聞言一愣,見到谷大用之前她就先入為主地對這個胖子有了偏見,看到他被刑具嚇到失聲的樣子更是不喜。
至於他最後喊出來的那什麼玻璃,元翎壓根沒有心思多想。
只是現在江玄發問,她才稍稍回想了一下,試探性地回答:
“是你那圖紙記載的東西?”
江玄搖頭:
“是臣和谷公公開的一個玩笑。”
元翎皺眉:
“這都是些什麼,驢唇不對馬嘴。”
“這才是臣要說的。”江玄故意賣了個關子,停頓了一下才說,“谷大用已經看出來逼供是一場騙局了。”
“哦?何以見得?”
“臣還不知道,但他能這麼說,在臣這裡,就已經過關了。陛下若是想知道結果,那就依照計劃演完,等等看他自已怎麼說吧。”
元翎威嚴的眸子沉吟了幾秒,在江玄的注視下不耐煩揮了揮手:
“下次莫要在朕面前耍這些小聰明,前頭帶路。”
谷大用大口喘著粗氣,感覺喉嚨一陣腥甜,但拼盡全力喊出幾個字之後,他反而沒之前那麼害怕了。
面前的人影把烙鐵扔回地上的炭盆裡,又抽出一把閃著寒光的尖刀來,抵在谷大用肥碩的臉蛋上,讓肥肉都凹下去一大塊。
“說,什麼是玻璃!”
谷大用剛要說話,忽然身後幾個人影閃過,和逼問他的人影打在了一處。
而很快,谷大用覺得胳膊一鬆,雙手很快被解開,他感激地扭頭,看到了江玄關切的臉。
“江公公!你來救小的了!”谷大用試圖站起來,腳下一軟,被江玄扶住了。
江玄攙扶住谷大用,開口卻是一句:
“谷公公,不必裝了,你的褲子都沒溼。”
谷大用低頭看了看自已的褲襠,抱歉地撓了撓腦袋,嘿嘿笑道:
“還是江公公心細如髮,小的還是嫩了不少,怎能瞞得過公公您呀。”
“說說吧,你是怎麼識破這場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