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梅花瓣紛紛而落，青石板路上鋪著厚厚一層花瓣，蘇珺鼻息間都是素心梅的氣息。
夜幕低垂，只有遠方有零落星子。
梅林中掛著高高低低的燈籠，照亮著石板路，夜中看花，別有意趣。
看人……也是如此。
當兩人再次分開時，蘇珺恨恨踩了楚桓一腳，轉身就走，毫不留戀。
楚桓靠在素心梅梅樹上，笑著碰了碰發燙的唇瓣。
蘇珺耳後發熱，唇舌一片酥麻，還帶著一點疼。
不用照鏡子，她都知道自己的唇瓣一定是紅腫了。
齊王走到了蘇珺身邊，左手悄悄握住了蘇珺的手，十指相扣，密不可分。
“阿桓……”蘇珺被自己的嗓音嚇了一跳，軟糯嬌軟，像是在對著人撒嬌。
楚桓輕輕應了一聲，他的嗓音也沙啞了許多，帶著不曾消解的慾念。
他更期待洞房花燭夜了，和之前相比，更多了一分其他的心思。
蘇珺輕咳了兩聲，嗓音清亮了些，她才道：“你幫我尋一尋哪裡有斷魂香。”
楚桓訝然，“斷魂香？我手中就有兩根，等你走時就讓你一同拿去。”
他說得隨意，絲毫不過問蘇珺要這個是為了什麼，但是蘇珺心卻猛然一跳。
蘇珺查過斷魂香的資料，知道制香的法子已經失傳，世上現存的斷魂香極少，可能只有北疆才有一點。
在這之前，她心中已經隱隱有了預感，卻沒想到原來竟然是真的啊。
夢中她死在斷魂香下，那麼當時的楚桓看見自己倒在長廊，究竟心中是怎麼想的？
他從北疆來京城，看到卻是心上人死在自己送的斷魂香下……這隻要想一想，就是無法承受的痛苦吧。
“這是你什麼時候得到的？還有其他地方能尋到嗎？”
蘇珺心中抱著僥倖，起碼夢中殺死她的斷魂香不該是楚桓送的吧。
可是——
楚桓搖了搖頭，道：“珺兒，國朝內應當是找不到斷魂香了，如果還能有哪裡存在斷魂香，那可能就是漠北深處的胡人部落中了，之後我征戰時，會仔細搜尋一二，不過，希望不大。”
“我這次平叛，胡人內外勾結，外面的正是胡人單于的親叔叔，我從他手中得到的斷魂香。”
“斷魂香毒性強烈，沒有解藥，珺兒，你不要親自用這種東西。”
蘇珺臉白得厲害，手腳發涼，問道：“如果、如果我要親自用它呢？”
楚桓一驚，“珺兒，太子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殺了他們好不好？珺兒，如果你現在等不及的話，那麼讓我來，好不好？”
你不要抱著同歸於盡的打算，你有我，我願意做你的刀，所以你用我去對付他們吧。
楚桓現在對皇帝、對太子動手，他就是亂臣賊子，可是偏偏他說這話時，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不是在哄著心上人，反而像是在對神明發下重誓。
一個只要蘇珺點頭，就會徹底毀掉楚桓一生的誓言。
蘇珺道：“值得嗎？真好騙，如果我是太子派來蠱惑你的，那該怎麼辦啊？怎麼這麼容易就許下這等事情啊？”
楚桓眨了眨眼，有些茫然，蘇珺故意欺騙自己，想讓自己犯下重罪，為太子剷除競爭對手？
可如果真是這樣，那他也賺了啊。
因為蘇珺比這些都重要。
不用回答，蘇珺也從楚桓的反應中看出了答案，有些氣，有些惱，更多的是酸澀。
皎潔月色下，蘇珺面上流淌著悲傷。
夢中，她用楚桓送的斷魂香殺死了自己，還被楚桓看見了，當時抱著自己的他在想什麼？
蘇珺不想問，卻忍不住，她用假設說了夢中發生的事情，之後問道：“你從北疆來京城，真的會留有後手嗎？”
楚桓疑惑。
蘇珺道：“比如帶我走，無論我是生還是死。”
楚桓道：“當然，無論你在哪裡，只要你願意，我都會帶你走。”
蘇珺道：“……可是，夢中的你死了啊。”
楚桓道：“嗯，但屬下會將我們帶回北疆安葬。”
蘇珺道：“那麼不會出意外嗎？”
楚桓自信一笑，道：“珺兒，你相信我，倘若我真如這個假設中一般，和你分別許久，那麼我日夜想的一定是得到你，策劃了無數遍的事情，絕不會出意外。”
他說完，許是怕蘇珺會怕他，又匆匆補充道：“當然，珺兒不願意，我只是想一想，絕不會真的行動。”
蘇珺鮮少看見楚桓的這種模樣，可她這時候卻說不出話。
許久，才道：“可是……假如我死了呢？比如用斷魂香殺了自己。”
楚桓變了臉色：“為什麼會這麼說？”
同時心中暗自下決心，他回去毀了斷魂香！
蘇珺聲音很輕：“……因為我夢到了。”
楚桓斬釘截鐵：“夢中都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呢？如果是真的，你會怎麼辦？”
楚桓絲毫不猶豫，“我會陪你，黃泉路冷，我會陪你一起走。”
在這個假設中，他已經錯過了蘇珺一次，他不敢死後再錯過她，他怕晚一步就追不到蘇珺了。
他怕黃泉路上只有自己孤零零一個人。
和這件事相比，現世的一切都不重要！
蘇珺搜尋著一切，道：“太子……”
楚桓道：“這些都不重要！”
當他看到蘇珺命懸一線，而且知道沒有解決的辦法時，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和蘇珺一同嚥氣，一起去黃泉。
否則楚桓怕，怕這麼一猶豫就又失去了蘇珺，再次和蘇珺擦肩而過。
傳說中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如果地上一日，泉下就是一年的話，那麼楚桓該怎麼辦呢？
蘇珺想了想，給了許多的例子，但是楚桓的回答只有一個他們不重要。
無論是蘇家的其他人，還是親眼看到太子被報復，又或者其他，這些東西都不重要。
“他們是你的附庸，珺兒，我喜歡你，我忠於自己的心。”
所以他不需要用任何的藉口去勸自己活著，他心性堅強，一向知道自己要什麼，他要蘇珺。
蘇珺踮起腳尖，吻住了他，淚水自腮邊滑落，沒入唇齒中。
怎麼就選了萬箭穿心啊，這該多疼啊。
可是蘇珺無力發現，楚桓太瞭解自己了，這樣悽慘的死法，足能衝擊到她，讓愚鈍的她開始探尋楚桓的喜歡。
在她夢醒後，會用一種新的視角去看楚桓，夢中的楚桓用最慘烈的死亡換來了這一世蘇珺的主動，或許，這本來就是兩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