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太子有求於自己,竟然懂得了退讓。
蘇珺心內感慨,若是太子不娶她,當初執意和張氏在一起,現在張氏就不會落到這個地步,蘇家也不會想著廢太子。
當太子說完他心中的想法,蘇珺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太子的要求:“我不會去皇祖母面前給張氏求情,更不會把張氏要回東宮。”
太子道:“張氏是東宮的人,張氏出了問題,按照規矩,你作為太子妃有權去處理張氏,本來就該是你處理這件事,珺兒,你不能夠事事都依賴皇祖母。”
蘇珺聽到這個稱呼,心內泛起噁心,冷冷道:“按照規矩,張氏該被處死,這就是我的處置方案,太子滿意嗎?”
“你——”
太子怒了,雖然他是要蘇珺做事,但他也確實為蘇珺考慮。
蘇珺是太子妃,以後是皇后,太子需要蘇珺打理後宮。
現在後院不過只有一個張氏,蘇珺就鬧得幾次驚動長輩,現在更是把張氏的事情扔給皇祖母處理。
那麼以後要怎麼辦?
就拿父皇來說,後宮中嬪以上的位份滿滿當當,宮宴時一眼望過去,全是高位嬪妃,論子嗣,去年小十六剛剛出生。
蘇珺現在不趕緊用張氏的事情練手,以後他後院中的人多了起來,蘇珺每遇到一件難事,難不成都要去請教皇祖母嗎?
蘇珺無趣道:“妾已經給了處置辦法,是殿下不同意啊。”
太子氣笑了,“孤在和你好好說話,你又在陰陽怪氣什麼?妾、妾、妾!你當我不知道每回你用這個稱呼就是在譏諷孤嗎?!”
蘇珺想了想,貌似還真是啊,等等!
“不是哦,上一回也用了妾的稱呼哦。”
上一回,自然是打人的那一回。
太子更厭煩了,就這麼一件小事,來來回回、翻來覆去地提醒,真是讓人生厭!
“哈——那你要怎麼樣?打回來嗎?”
蘇珺歪頭看向太子,看見太子不悅抿起的唇瓣和眸中的譏諷,好脾氣地笑了笑:“不哦,我才不要打回去呢。”
對等償還?
對於千嬌百寵長大的蘇珺來說,那就是自己吃了大虧。
現在裝作事情過去,沒有意義,因為太子對蘇珺的威脅一直在,假如太子破罐子破摔,真的每天和蘇珺動手,那麼蘇珺只有忍受的份。
因為太子是君,因為蘇珺不能合離,合離她的處境只會更糟糕。
幸好有楚桓,楚桓是皇子,而且深愛蘇珺。
這樣一來,蘇珺廢太子之後,她和蘇家才能有其他的出路。
所以,蘇珺不要打回去,她只是希望太子被廢,到時候有許多人會願意幫蘇珺打回去。
太子以為蘇珺是在示弱,輕哼了一聲,語氣卻緩和了不少:“趁著我們年輕,有長輩照拂,這時候跟著長輩多學一點,你現在賭氣不插手張氏的事情,以後再遇到這種事要怎麼辦呢?”
“總不能事事都求皇祖母做主。”
蘇珺撩起眼皮,道:“皇祖母願意為我做主,是我的能耐,總比有些人連慈寧宮的門朝哪裡開都不知道的好。”
太子道:“那是長輩慈愛,你也該為長輩考慮,現在縱然不會,那也該跟皇祖母學著處理這件事,就從張氏開始吧。”
太子安排道:“明天……你現在就去求皇祖母,讓她把張氏給你練手,你把張氏帶回東宮好好問一問那一日發生的事情,我看嘛,那一日一定是誤會。”
蘇珺沒有生氣,反而面色古怪地道:“聽殿下的意思,是要我向皇祖母學習?”
太子道:“這是自然……”
後面的話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因為太子終於反應了過來。
皇太后治理後宮靠的是什麼?
世宗時靠的完全是物理鎮壓啊,學不會規矩,冒犯皇后,那就回爐重造,轉世投胎重學吧。
從這方面來看,蘇珺說的處置方案確實深得皇太后真傳。
太子轉口:“也不只有皇祖母一種方式,你該學學……”
學學誰呢?
太子扒拉了一下本朝幾位皇后,不由沉默。
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即位有些規矩就該改一改,老祖宗都死了,不可能活過來逼迫新帝一定要重嫡輕庶。
本朝立朝百年以來,皇室一直看重嫡子,這其中更大的原因是歷代皇帝和皇后感情和睦,皇后就是後宮中最大的寵妃。
子以母貴,那麼嫡子的待遇自然就不一樣。
只是每任皇帝對皇后的寵愛度不同,比如皇太后那就是受到世宗頂格寵愛,至於太子的母后?
雖然太子知道母后慈愛,在宮中享有美名,被人交口稱讚,但是吧……直至母后去世,宮中就沒有人能到妃位。
當年皇帝期盼子嗣到了瘋魔的地步,大皇子降生後,他的生母不過是被封了一個嬪。
這麼想來,太子要太子妃出面去維護自己的妾,這確實是和先祖們格格不入。
但太子會認為這是自己的錯嗎?
當然不會!
蘇珺一直關注著太子的神情變化,沒有絲毫心虛,反而更加理直氣壯了。
“你是孤的妻子,幫孤分憂,替孤排憂解難,這是你應該做的事情,現在孤要張氏從永巷出來。”
蘇珺故作詫異道:“竟然是這樣嗎?妾之前竟然沒聽說過呢。”
太子俯身,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之前張氏幫你做了這些事,每回孤遇到麻煩,張氏都會從旁邊勸慰孤,為孤排憂解難,現在該你做了。”
蘇珺慢悠悠道:“讓張氏出永巷,只會損傷殿下名聲,所以妾為了殿下考慮,不能做這件事。”
太子深吸了一口氣,妾,又是妾?
每回蘇珺這麼說,就是那種慢悠悠的語調,看似尊敬,其實總覺得在罵自己不長腦子。
太子咬牙道:“我是你的夫君,我在給你一個討好我的機會。”
蘇珺沉默,想生氣又覺得無力,因為從某些方面講,太子說得是正確的,一個能夠討好儲君的機會,確實彌足珍貴。
可是,蘇珺是他的妻子,也不是那些百般算計也無法見到太子的人。
太子再接再厲,道:“張氏從來不會拒絕我,蘇珺,錯的是你。”
蘇珺抬眼,此時正值日暮,室內沒有點燈,有些昏暗,但蘇珺仍然看清太子面上的認真,所以這不是氣話?
蘇珺怔愣了,太子希望有處處順從自己的妻子嗎?
原來是這樣的嘛。
蘇珺:“我家中先祖向來只做直臣,恥與倖進之輩為伍,我受長輩教導,不敢辱沒門風,所以殿下的要求,我無法答應。殿下有錯,身為妻子,應當規勸殿下,而不是幫殿下做這些事情。”
太子氣急了,他聽多了這樣的諫言,此時非常不滿,他越勸火氣越大,最後一拍桌案,道:“你就是故意逼張氏去死!孤說了,張氏對你沒有威脅!”
到現在,太子從沒有想過廢了蘇珺,蘇珺是他的妻子,張氏是他的愛妾,這兩者並不矛盾。
“因為……我厭惡她。”
聲音很輕,但每一個字都非常清晰。
蘇珺沒了剛才的敷衍,認真道:“我最後悔的就是沒早些處置了她。”
出乎蘇珺的預料,太子聽到這句話,怒氣反而消了,他的眼中情緒一瞬間複雜到了頂點,面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難以描繪。
“孤……我,我以為你不在意的……”
細弱蚊蠅,蘇珺卻聽清了。
太子起身想坐到蘇珺身邊,“你是什麼時候……”
房門被匆匆開啟,冬霜聽到屋內動靜,怕蘇珺受了委屈。
“奴婢進來點燈。”
這麼一打岔,等冬霜離開,太子的情緒平復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