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身紫衣背影肩膀劇烈顫抖，手中的筆再也握不住，“啪”一聲掉地，陷入綿軟的雲海中，濃墨加速在雲幕渲染開。
王紫虛垂下頭，一頂綸巾“啪”落下，身體癱軟如一灘爛泥。
“咚”一聲雙膝跪地。
王紫虛雙手緊捂面，抽噎著。
身後不遠處，劉真兒聽到那蒼白無力的幾個字。
王紫虛道：“.....對、不、起。”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打算殺你，真.....真真，對不起啊！”王紫虛越說情緒越發激動。
片刻間，黑墨鋪滿整個雲幕，活生生成了一片黑海。
黑海如巨浪翻滾，上下跌宕，方小四拉住險些掉下去的溜子。
兩人趴下，靜觀其變。 “你沒打算殺我？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你把我推入爐中，我拼了命掙扎都出不去！你難道不是早就想好害死我了？
“明明這是我家的爐，我怎會打不開？一切都是你！你啊，騙我.....親手把我推進去燒死的！”
“......為什麼在我煮爛將死之時，還要看到我父親一併掉入爐中......”劉真兒看著那團紫色背影，恨不得把上百年的仇怨質問，全都塞到他面前，“你還要狡辯到何時？”
她癱軟四肢，躺在黑色的雲海上，不顧越來越猛的波卷，只是靜靜躺著。
眼角劃過溼熱沾血的淚，哽咽道：“我愛你，為了你死，我.....我也——為什麼還要害死我父親！”
王紫虛沉悶住，斯文儒雅的聲音裡，帶著一股低沉嘶啞的痛。
他道：“真真，我.....劉繼業他......你父親！他根本沒有你想的那麼好......”
王紫虛垂著頭，冷冷的聲音刺入劉真兒的耳膜，繼續道：“我心裡有愧是...是因為害死了你，但我從來不後悔殺你父親！”
“.....什麼？”劉真兒撐著一口氣，無奈又自嘲哼哼長笑，大叫道，“你在說什麼？你憑什麼汙衊我父親？”
“劉——你父親他就不該為人父！他.....他從來沒把你當女兒看待！我總在想，為什麼你總會把男女之事說的如此露骨，為什麼對於房中性和愛，你一直分不清。我原本以為是你年紀尚小，傻傻分不清，等大點我可以再跟你解釋。
可你親口告訴我，你父親從小如何把這些讓你銘記在心，並且.....並且言傳身教，知行合一。”
“我承認我很愛你，你固執、偏執、驕傲還冷漠自私，一身怪癖，可好奇怪啊，我還是愛你，好奇怪......”王紫虛自嘲一笑，接著道，“我想把你娶回家，離開乾元山，離開劉繼業，一切就會好起來。”
劉真兒雙手撕扯頭皮，十分痛苦道：“住口！你騙我.....你還要框我！這不是真的對不對？我父親他、他——”
“他給你吃的丹丸，是壯陽補男精的。”王紫虛悶著聲，接著道，“劉繼業從小給你吃的各種丹藥，餵你喝.....所謂的“金液”，我又想到你相繼早逝的三位姐姐，夢兒、念兒、盼兒、她們.....全都是你父親煉化下的犧牲品！”
方小四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經他這麼一說，好像都解釋通了。
劉真兒說繼承父親遺言，每月要一瓶“金液”。
怪不得，她在黃金雨下，張開舌頭接雨水，還說是“熟悉的味道。”
她肚子的畸形胎靈寧兒，恐怕也是吃那些丹藥害的！
細思極恐......
唯一的至親，把自已當做試煉的工具。
就為了換個男兒身？
荒唐！
“你父親他只想要男胎，繼承家族事業！而劉繼業年歲已大，你母親生你時難產而死，他.....他只能想方設法，把你煉化成男的！”
王紫虛接著道：“我當時不曾跟你說。你.....你只有他一個親人了，我怕你一時接受不了。但是我不能看著他把毀掉，我去找了你父親。
“可他卻跪著跟我求我原諒，她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了。以後不會再做了丹丸，求我原諒。”
“自那以後，每次夜裡，你總說要.....要行夫妻之事，能個跟心愛之人在一起做，我自然歡喜的，”王紫虛深嘆了口氣，“可....可我身體一向虛弱，一夜....四次，一夜復一夜，一月復一月，渾身痠痛，頭昏腦脹，我真的就快要累死在床榻上！”
“我....我不能滿足你了.......”王紫虛撿起那頂綸巾，握緊在手中，接著道，“我受不了，我快要瘋了！但是你還要......我開始害怕跟你同床而臥，甚至是日常的接觸。”
“你懷疑我變心，找了白蓮教女修......，我.....我沒有！我躲起來了。夜晚，我時不時就躲到煉丹房裡......避開和你上床。”
王紫虛吐了口氣，接著道：“可不知怎的，那一晚你跟來了，偏說不行房事就是不愛你了！
\"我沒辦法解釋，我只是很累，很痛苦，快要瘋了。”
“我快要被逼瘋了，我.....我錯手把你推了進去！
我聽見你在裡面尖叫、嘶吼，爐火燒著的火炭，發出火紅的光焰，彷彿早已經熱好的沸水，就等揭蓋下鍋！”
劉真兒回憶起自已一瞬間掉入爐中，四周沸騰的熱水如岩漿一般，全身著火，皮塊瞬間煮爛。
瞳孔顫抖，露出驚恐不已的神色。
方小四凝眉，心想如果不是早有準備，爐火怎麼一下會到達鼎沸的狀態呢？
答案很明顯，有人提前開了“九轉玄黃”。
王紫虛低著聲繼續道：“我雙手顫抖著，想把你拉上來。”
“可是，你父親進來了。”
“火燭沒點，我癱軟倒地，他沒看見我。
“而他，一手蓋上爐鼎蓋，對著爐鼎中掙扎的人，說‘別掙扎了，這爐我設了法，你逃不掉的！
“他說，他就有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