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睜開眼的溜子，又反問了一遍道。

方小四看著，眼前是凋落一座低矮的小山丘。

四周荒草雜生，像凜然的北風吹得枯黃凋零。

一點生氣都沒有，萬神山真的在這裡嗎？！

方小四抿了抿嘴，緩緩道：“這山看著確實……不過古人常說，山不在高，有仙則靈。”

她反問綠鸚鵡精，陰沉著臉，道：“你真確定是這裡？”

“是....是——”綠鸚鵡精用剩餘不多的力氣回話，語氣卻十分篤定，“嘎！這山的後背！我騙你們我也活......活不長了呀。”

方小四記得《幽冥志》上並沒有記載，山的入口究竟如何。

仔細一看，這山、這山周圍確實詭異的很。

四周荒草叢生，還有一些更低矮的山突突，和拱起的墳頭一般大，根本稱不山。

唯獨眼前這山勉強算作山。山上鬱鬱蔥蔥，綠意盎然。

而四周都是枯草荒叢。

怪。

太怪了！

不一會，他們爬上小山頂。

“嘎嘎！”綠鸚鵡精發出微弱的喊叫聲，“放我出來，嘎！”

方小四手一提，把綠鸚鵡精提了出來。

她說道：“你說過你是吃了靈草化了仙丹，後面入了洞內丹才被剖的。

“這仙丹和洞應該不會離很遠，我們在洞口了，為什麼還不見靈草？”

“嘎！沒騙人啊，嘎！”綠鸚鵡精扭著頭，迷離的眼神看向一旁，道：“在那......在那。”

方小四順著它指的方向走過去。

只看到石門兩側的縫隙處有一些枯萎的細藤蔓，藤蔓順著石門攀援。

石門外的盡數枯萎，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而一些細藤往洞內伸展的，藤莖還是活的。

她順藤摸到了洞內一側石壁上的靈草。

她打了個響指，一青綠色火苗從她的腰間竄出。

方小四手指甲一劃，指尖冒出小血滴，血滴滴入青火中。

鬼火勢猛地變大，一分為二，浮在她的左右肩，泛出幽幽寒冷。

這使她照明的工具，鬼蜮專用。類似於人界的火摺子。

她一眼認出了這種草,道：“滴水綠珠。”

滴水綠珠喜潮溼溫潤，長年生長在海拔較低的溼地，湖澤。

修煉時可用它提升精元，延年益壽，妙處可謂頗多。

可對抱抱來說一點用都沒有，她心裡一陣涼氣吹過。

此刻，綠鸚鵡精掙扎著從她的手裡摔了出去，發出死而復生的尖叫：“嘎嘎！我要吃，靈草！嘎！”

綠鸚鵡精掙扎過飛過去。

方小四一手把它擋住：“這個山裡陰暗潮溼，這種草長這裡不見得只有好處沒壞處，最好別吃。”

“嘎！你就是想獨吞，壞鬼！嘎——”綠鸚鵡精氣都快斷也在拼命的喊叫著。

溜子見狀，一手掐著它的嘴，把它塞進竹編罐裡，蓋上罐蓋，呵道：“就知道你這鳥貨不老實。”

方小四心想。

如果這真的是萬神山的話，救抱抱的希望為零。

沒有轉機了嘛？！

她扭頭往洞裡邊看，裡邊長滿了綠鸚鵡精口中所說的靈草。

只不過是越往裡長，滴水綠珠變成了滴水紫珠。

越往洞內，越發的茂密，靈草顏色越深。

“這個洞怪異的狠，我先去探探實情，你們不要跟進來。”說著方小四接下古甕交給溜子，交代他們在外面等。

方小四拔下黑簪子，頓時化作一條黑蛟盤旋的槍。

她濃密的黑髮四散，飄逸流動，每一寸靈氣貫通全身的經脈，順著髮絲流溢位。

要說她是鬼也沒錯，是鬼母懷胎從肚子裡生出的。

但鬼蜮裡找不到她骨灰。

她能曬月光浴，也能曬日光浴，吃得慣蓬萊鎮的蝦米螃蟹。

也能修詭道畫符煉丹，唸咒，增長內力。

要是說“怪”，天底下還沒第二個像她這般，不人不鬼的。

她註定是和“非人非鬼”的抱抱相依為命的。

現如今，方小四現出鬼身，也是迫不得已。

她自入凡間以來，漸漸把好鬥的惡習戒掉。

以前一到要跟人鬧矛盾時，用鼻尖看各路鬼，掛在嘴邊的是“來來來，打一架再跟本鬼太子我說話。”

不知什麼時候起，就沒在講過這種鬼話了。

可洞裡的東西多半跟萬神山仙屏有關，那意味著，有救救抱抱的希望！

她當然拼死一試！

兩團鬼火圍著她上躥下跳的，她一把揪住那兩盞燭火底部的骷髏頭，道：“好好照路。”

前邊烏黑一片，看不到頭，悠悠鬼火只能勉強能照明一段距離。

越往洞內走，幽暗陰涼，悽神寒骨。

“喀拉......”

方小四放輕腳步，只聽得一陣樹木斷裂的聲音，從那深洞裡邊傳來。

可這深洞裡，怎麼會有樹木呢？

她一恍惚之間，難道聽錯了？

“喀拉、喀拉.....”接二連三的木頭斷了聲。

她確信自已沒有聽錯。

這真的是，木頭斷裂的聲音！

像幽靈一般迴響在空蕩蕩的壁洞內。

那兩團鬼火閃爍著，火焰燃的沒那麼旺盛，一溜煙竄到她身後去。

不僅人會怕，鬼也會怕的！

在人間生活久，方小四的膽子倒是比在鬼蜮橫行霸道的時候小太多了。

她沉住氣，不想讓兩團鬼火看笑話。

咽一下唾沫，朝裡邊探去。

“凹”字型的谷溪一直延長到洞內深處。

方小四貼著石壁往裡走，可越往裡走，越難站住腳。

洞裡潮溼。

她的鞋溼透，腳下的碎石子鬆散掉落入深凹的谷中，發出“咚”“咚”的響聲。

方小四腳下一滑，手在空中畫了幾個又圓又大的圈，最後只抓著那兩盞發著微弱的鬼火的骷髏頭，一頭栽進那渾濁水流中。

她的身體被洞深處那股強大的靈流推扯。

推到了水流到盡頭，隨著水瀑，快速往下砸。

方小四落在水潭，身上沾滿了水中的沙子、碎石還有軟塌塌的泥。

她甩了甩滿頭的“泥石流”，站起身。

口吐含沙的水，腦中一陣眩暈。

“喀咂！”喀砸！！”的聲音乍響。

從背後傳來的！

那種木頭斷裂的聲音格外的清脆，靠近了聽....

彷彿就在咀嚼人的骨頭！

方小四背後一陣發涼，她雙手把兩顆骷髏圖握在手裡照明。

誰知下一秒，“噗”一聲，一股氣流把它連同手裡的骷髏鬼火吹上岸邊，又染上了一頭的“泥石流”。

藉著微弱的鬼火，她勉強摸清了洞內的情況。

這是一口巨大的水潭，潭裡的水靠逆流而上的地下水補給。

潭中四周平，中間深，剛才她落下的地方還算淺水區。

洞壁上方有許多凸出的石筍。

而那個妖物下半身沉在水中，只露出上半個頭，正死死的趴在潭中央一動不動。

方小四，躡手躡腳的走到了離妖物近的側邊。

妖怪厚大的唇皮挪動起來，“喀拉、喀拉”的聲音從嘴裡發出。

原來是這妖物的磨牙聲！

這怪物居然......

在睡覺！

她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來片刻，提起膽子靠近。

玄武，不應該是龜身蛇頭嗎？

為什麼這水中巨物是鳥頭鷹嘴呢？

或者這隻巨怪殺了玄武，鳩佔鵲巢？！

比上古靈獸玄武還強的存在？

她還沒想明白，巨物一個呼嚕打出來，激起一條水浪，這浪花逼得她連連後退。

誰知腳後半絆到一個硬物，渾身栽了下去，硬邦邦的東西磕的渾身後背硌得慌。

她剛想起身，那一堆東西如同散了架一般。

頃刻間傾倒下來。

“咕咚”！

清脆的頭骨連連撞擊地面的聲音，在封閉的潭洞裡發出迴響。

那不明物一個接著一個滾落下來，滾落到她的腳邊。

在忽明忽暗的青綠鬼火照耀下，她看清了那是......

白森森的骷髏頭，形狀各異的屍骨，還有幾具完整的屍骸。

手抱著頭、曲折身子，留下面目猙獰扭曲的動作，顯得異常詭異恐怖。

抬頭一看，成百上千死人屍骸，堆積成山丘。

不，方小四再仔細一看，上面不僅僅有人的，還有狗、狼和豹子。

這到底是個什麼惡獸？

吃人、還吃狗、狼和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