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師冷笑一聲，看向一言不發的姜濤，問：“是嗎姜濤？陳歡說的是真的？”
姜濤點了點頭，陰沉的臉色看上去有些可怕。
藍潼隱隱感覺張老師剛才問的話裡似乎夾雜著什麼令他們惱怒的往事，姜濤才會氣成這個模樣。
張老師問了一圈，最後終於把目光放在了黃樂樂身上。
“黃樂樂，聽說你最近過不太好呀，是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張老師捂嘴笑了起來，“我記得你上學的時候特別威風，每天上學都是你父親派司機開豪車送你，隨隨便便一雙鞋就比老師一個月的工資高好幾倍，一天的零花錢就夠其他同學一個月的飯錢了……可惜啊，你父親好好的怎麼就被車撞了呢？”
黃樂樂低著頭，一言不發，肩膀不停的顫抖，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剋制不住的啜泣。
張老師見此，也不再掩飾，光明正大的笑了起來。
她不光自已說，還問向其他人。
“你們都還記得吧？當初黃樂樂同學在班裡橫著走，見了老師連招呼都不打，還嘲諷我一個月賺那仨瓜倆棗有什麼資格管她。”
張松文立刻討好地說：“當然記得！老師說的對，黃樂樂那時候確實沒禮貌，看到老師都不打招呼，怪不得現在落到如此下場。”
陳歡也跟著說：“黃樂樂上學的時候確實過分。”
沈七七面無表情道：“黃樂樂當初確實囂張，不過人家那時候是富二代，誰能管的住她。”
藍潼發現，剛才沉默的眾人這時候都開始跟隨張老師的話題討伐黃樂樂。
你一言我一句，將黃樂樂釘在恥辱柱上完全沒有下來的機會。
他們每一個人說完，眾人的目光就會落到下一個人身上，直到下一個人也順著話題跟著討伐，目光才會再次轉移。
輪了一圈，連身旁的謝潯也開了口。
“黃樂樂確實做過不少的錯事，我記得……當初她好像一直欺負班級裡的一個女同學，好像叫……王思什麼？”
不知是否是藍潼的錯覺，客廳裡的氣氛因為謝潯這句話變得更加詭異了不少。
“轟隆——”
窗外猛然炸響一道震耳欲聾的雷聲，在座都被嚇了一跳。
陳歡膽子最小，尖叫一聲過後直接嚇得撲進姜濤懷裡。
藍潼也被這一聲驚雷嚇斷了思考。
她一直在糾結要不要接著眾人的節奏一起討伐黃樂樂，規則裡確實寫明瞭黃樂樂是大家都討厭的那個人，可只是說不要和她對話並拒絕提供幫助，並沒有說要出聲討伐。
藍潼在思考她一旦跟風和大家一起怪罪黃樂樂後，會不會忽然陷入被動？
如果黃樂樂等她話音剛落的時候接茬，副本是否會判定為她在主動跟黃樂樂說話？
眾人因為驚雷被嚇到的這段時間，恰好讓她可以再多思考一會兒。
環視一桌人，姜濤心疼的抱著陳歡輕聲哄著，沈七七拍著胸脯喘著氣，連宋萍都忍不住和旁邊的谷城吐槽了幾句。
空氣似乎沒那般僵持了，但氣氛並沒好到哪裡去。
張老師陰冷的眸子緊緊盯著藍潼，“藍潼，你對黃樂樂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藍潼沉默片刻，她有些不想開口，可又不知道反抗張老師會給自已帶來什麼後果。
張老師見她遲遲不說話，道：“大家都對黃樂樂同學當年的所作所為做出了評價，謝潯說完了，該你了。”
這句話已經是在明示讓藍潼跟著眾人的口風走了。
【感覺這個老阿姨沒什麼好心。】
墨翡發完了郵件，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她對你的敵意很強，這個關鍵點上忽然提示你，肯定沒安好心。】
藍潼自然也猜出來了，只是她在思考另外的因素。【她最後的話聽著話像命令，我不回答可能要被副本判定違規。】
她的沉默有些漫長，張老師等了一會兒等不下去了，不耐煩地催促道：“你在想什麼？我讓你跟著大家的話題去說，你沒聽到嗎？”
氣氛逐漸變得緊張焦躁起來。
墨翡認真鑽研了半天規則類副本的判定規則，道：【實在不行你就裝嗓子痛吧，如果是因為生理條件無法完成命令，應該不算違規。】
【好主意。】
藍潼認可了這個辦法，並且覺得很棒。
她剛要裝啞巴，一旁的謝潯突然一驚一乍道：“我想起來了！”
藍潼：“……”
施法再一次被打斷。
“黃樂樂以前經常欺負的那位女同學好像叫王思茗。”謝潯看向眾人，“你們都還記得嗎？”
眾人的思緒彷彿被拉回到很久以前的時光。
沈七七道：“我想起來了，你說的王思茗是不是又黑又胖還特別醜的那個醜八怪？大家不是一直叫她‘恐龍妹’嗎？我差點就把她本來的名字給忘了。”
陳歡聽到“恐龍妹”三個字，眼睛忽然一亮，“我也想起來了，黃樂樂以前最愛欺負的不就是恐龍妹嗎？我記得當時黃樂樂暗戀張松文，恐龍妹偷偷給張松文寫情書被黃樂樂發現了，硬是拽著她的頭髮把她拉進廁所了扇了好多個耳光！”
提起陳年舊事，或許有些人的名字會不記得，但一些人的奇葩行為在眾人的腦海裡都是撕不下去的陳年舊瓜。
張松文面色尷尬道：“我還尋思王思茗是誰呢……原來是那個滿臉痘痘的恐龍妹啊……”
沈七七笑道：“人家恐龍妹當初追你的事兒鬧得整個三中沸沸揚揚，好歹也給你表白過那麼多次，你怎麼還把人家的名字給忘了？”
“我又不喜歡她為什麼要記住她的名字。”張松文提起這事忍不住露出嫌棄的神色，“被那樣一個醜八怪喜歡簡直丟死人了好嗎？你們都不知道當初她給我寫的那些情書有多噁心……”
“我知道！”姜濤揚聲道：“我看了！我到現在還記得！太炸裂了太噁心了，你們想聽嗎？”
“想想想！快說！”
八卦的放鬆氣息讓氣氛變得活躍起來，雖然仍舊能感覺到場上的詭異氣氛，不過似乎在這一刻，眼前終於有了點同學聚會的樣子。
眾人都在聊恐龍妹的八卦，沒注意到一旁的張老師都快氣的紅溫了。
藍潼無聲觀察了一眼桌上的眾人，除了在八卦的海洋中肆意暢聊的幾人外，黃樂樂一直低著頭，她的身子不再發抖，好像面對這個話題沒了之前那樣的害怕。
藍潼仔細看了兩眼，冷不丁發現那一縷縷長髮下，遮掩著一雙漆黑的眼睛。
黃樂樂雖然低著頭，但她一直在盯著張老師看。
這個畫面莫名的滲人，一旦接受她的雙眼埋在頭髮下這個設定，藍潼總覺得她表面是在接受所有人的批判，可實際上她一直在陰暗處偷偷監視觀察著所有人。
身旁的謝潯倒是沒什麼動作，也沒參與眾人的討論，他似乎只是故意挑起這個話題，在大家紛紛圍繞話題開始走的時候他就沒了動靜，一直安靜的坐在位置上喝酒。
藍潼仔細回想了一下他這兩次出聲打斷自已說話。
忽然察覺到了奇怪的地方。
第一次謝潯出聲是間接性的改變了張老師的對話目標，他先是替藍潼回答了張老師的問題，後來又主動接下張老師的話，用自已的口氣詢問藍潼。
第二次是卡在藍潼要被迫對黃樂樂做出評價的時候出聲改變了眾人的議論目標，直接將大家帶離了張老師原本的話題。
這兩次的意思似乎都是在變相阻止藍潼和張老師對話。
藍潼想起第七條規則，莫名感覺一股寒意從背後侵襲而來。
【7.這次聚會加上你一共只有八位同學和一位老師，如果多出一個人，請你無視他，千萬不要和他對話。】
先前藍潼一直在顧慮第一條規則，懷疑是否該答應張老師的命令，因為張老師已經死了，所以她不確定假的張老師的命令是否還需要聽從。
可換個方向思考，張老師已經死了，第七條規則裡說明她只有八個同學和一位老師，既然老師已經不在了，那就說明她現在只有八個同學。
眼前的張老師正是規則裡多出來的那個人！
想起謝潯兩次打斷她的話，藍潼後知後覺的發現第七條規則是真的。
如果第七條規則是真的，那第一條規則無論真假就都不重要了。
因為眼前的“張老師”根本就不是張老師，副本的判定裡她屬於符合第七條規則裡多出來的那個人。
墨翡也反應過來了，提醒道：【我剛才想了一下謝潯打斷你的其他意思，他應該是不想你跟張老師說話，你記不記得第七條……】
【我記得，並且我已經想明白了。】
【……】又慢一步。
兩人心有靈犀的沉默了，沒想到差點被規則之間的連帶關係給騙了。
桌上的眾人聊得熱火朝天，張老師的臉色陰冷的能滴出水來，不過讓藍潼詫異的是，她居然沒出聲打斷眾人的興致。
姜濤講著王思茗情書裡的內容，纏綿悱惻的內容和裝模作樣的語氣逗得沈七七和陳歡捧腹大笑。
沈七七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她拍了拍張松文的肩，道：“笑死我了，就她吊車尾的破成績居然好意思腆著臉說想和你一起考大學，連結婚生孩子都想完了，那個短命鬼還真敢想啊。”
陳歡道：“我記得她最後一年退學了吧？好像還有傳言說她退學是因為懷了張松文的孩子，要回家坐月子。”
“胡說八道呢這是，你們還真信呀……”張松文赧然一笑，目光飄忽的摸了摸鼻尖，道：“她好像是家裡出事了才退學的……跟別人沒關係，跟我更沒關係！”
“怎麼沒關係？”
谷城忽然開口，他跟著聽了半天，臉色好轉了不少，但聽到張松文這句話，忍不住出聲道：“當初那封信是你寫的吧？要不是你，她家裡……”
他話還沒說完，張松文怒聲打斷了他的話。
“我說了跟我沒關係！！”
他暴跳如雷的一嗓子再次將氣氛打壓回了原地。
張松文面目猙獰的瞪著谷城，惡狠狠道：“那種油膩自戀的醜八怪，送上門來我都不要！她全家都死了都跟我沒關係！以後不要把我跟她提到一起，我嫌惡心！晦氣！”
谷城的眼中劃過短暫的驚愕，短短几秒後恢復平靜，語氣裡裹挾了一絲譏諷，道：“張松文，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樣兒，真他媽不是個男人。”
張松文氣的破口大罵：“老子再怎樣也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你是嗎？你兒子兩歲了是吧，做親子鑑定了嗎？你確定那是你兒子不是你的小綠帽子嗎？”
幾句話簡直是專挑痛處打，完全不講道理的把谷城的尊嚴按在地上摩擦。
谷城臉色驟變，猛然起身，手臂的肌肉青筋暴起，眼中的怒氣似要變成火山爆發一般噴湧而出。
“你他媽找死是不是？”
“你別以為你比老子多幾塊肌肉老子就怕你！”
張松文嘲諷道：“你出車禍的時候要不是我幫你墊的醫藥費，你下半身早就癱了，當瘸子這種好事兒還能輪的上你？你現在翻臉不認人跟我翻舊賬，那咱們誰也別想好過！”
兩人之間的火藥味已經燃燒到隨時都要動手的地步了，可在座眾人沒一個想出來當和事佬，甚至沒打算意思一下說兩句。
憋了半天火氣的張老師終於忍不住了，她猛的一拍桌，瘦弱蒼老的胳膊彷彿暗藏了巨大的力量，一掌下去，堅硬厚重的長木桌甚至發出了幾聲木頭斷裂的聲音。
“都閉嘴！我讓你們說話了嗎？”
張松文和谷城兩個大男人似乎對張老師十分畏懼，聽到這一聲怒吼後，全都不甘心的閉上了嘴。
張老師狠狠瞪了謝潯和藍潼一眼，道：“好好的聚會，提起這種事是想幹什麼？！有沒有把我這個老師放在眼裡！真是反了你們了！”
藍潼選擇性忽略了她的目光，低下頭喝了一口飲料。
張老師將面前的餐盤一把掃落到地上，又連著摔了好幾個杯子，似乎要將怒氣全都發洩出來。
張松文腆著臉想說給自已說幾句好話，剛開口還沒說兩句，就被張老師暴躁的打斷。
“你也閉嘴！你真不是個男人！”
她的語氣裡帶著憤恨，看向張松文的目光不再如之前一般曖昧纏綿，反而陰毒的有些令人不敢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