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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也不知道是因為烈陽逼得人頭昏眼花的,還是自個兒心浮氣躁的緣故,喜鵲只覺得這個夏日極為難熬。那知了在枝葉間不停地鳴叫,叫人頭痛欲裂,愈發得悶熱煩躁了起來。

小姐自打醫院回後,寡言少語,除了小少爺能博她一笑外,其餘皆是無波無浪的,比當日在江南司令府還要淡然。仿若千年的古井,縱然風吹雲動,日升星起,花開葉落,也再不起半點波瀾般。

本來自老督軍去世後,府邸的大小事物,上至鄭管家下至各管事,都一一來請示。小姐也視情況而為。如今就算眾人再請示問詢,她都不過是淡淡一句:“按老規矩辦吧!”

這句話的分量不輕不重,但聽在喜鵲耳裡,卻是異常心驚。要知道,平素父母教育子女,常常是愛之深便責之切。心裡越是在乎,無論怎麼掩飾,表現出來的也自然也異常關切。當日親力親為,只為心中有愛。今日淡然處之,卻是因為不想再多付出,或是根本不想再付出了……喜鵲縱然再不懂,也知道小姐此番表現對大少和小姐來說絕非好事。

當年的江夫人,在司令府也是如此地淡然無爭,最終是落得黯然收場。喜鵲的母親也是江大夫人的丫頭,主僕情深。所以喜鵲自然也知道江夫人也是如小姐般美麗脫俗,優雅可親。

但如此美好的人兒,結局卻是不美好的。小姐無論性子,長相都像極了夫人。喜鵲每每想來總覺心驚肉跳。再執著的人也是經不得日積月累的打擊的,更何況已是北地之王的大少呢??當年的江司令的權勢還遠不如大少了,還不是姨娘成堆,兒女成群。小姐縱然是生下了小少爺,也只可保得了一時,如何能保一世啊?大少這數月下來,來這院子的次數日益減少,有時候就直接命奶孃將小少爺抱到大少現今居住的起居樓。

若長期以往下去,喜鵲實在無法想象。她亦不知為大少說了多少好話,開解了小姐多少次,然小姐卻一直恍若未聞。她實在是半點法子也無。

喜鵲輕手輕腳地推開了臥室的門,只見房內靜寂無聲,床上的蕾絲簾子依舊低垂。本來香蘭和王媽是候在門外的,因張立命人來將小少爺抱了過去,所以香蘭等人也跟著去了大少現今居所那邊,只留了一個小丫頭。

喜鵲悄無聲息地退了出來,輕輕問道:“少夫人醒過沒有?”小丫頭搖了搖頭。

若是真睡得如此之沉,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情。但喜鵲也心知肚明的,小姐一日比一日消瘦,哪裡是能安然入睡的樣子。整個人又無半點豐腴之姿,半點也不像個剛產子的婦人。

赫連靖風只抱著孩子不肯放了,小小人兒彷彿輕的一點分量也沒有,稍稍一逗弄,便咧開嘴咯咯直笑。有時候不開心了,嘴巴一扁,圓圓的眼睛一眨,便會落下淚來。

赫連靖風從未見過這般可愛的孩子,又是自己親生的,有著自己血脈,他真真是捧在手裡怕摔了,抱在懷裡怕擠了。

張立等人見他面色欣悅,也過來湊熱鬧逗孩子笑:“小少爺長得可真俊真像跟大少。”赫連靖風聽在耳中,已覺得受用無窮。那孩子也彷彿聽懂了一般,不停的動著小手,呵呵的笑個不止。

雜其雜八的聲音中,只聽見不知哪個侍從輕輕地說了一句:“額頭不像大少,像少夫人……”那人自知失言,立刻垂首禁口。

張立惡狠狠地盯了那失言唐突鬼一眼,忙扯了話題,道:“大少,小少爺過來許久了,也該餵奶了。要不,讓張立送小少爺回去吧?”

赫連靖風仍就是抱著孩子,彷彿聽也未聽見他所說的話,那姿勢一動不動的。張立又喚了一聲:“大少。”

赫連靖風這才驚醒般回過神來,輕輕拍了幾下懷裡的小孩子,這才交給旁邊的奶媽。他緩緩地走到書桌的前,向張立等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出去。

那書桌後面的牆上掛著一張碩大的地圖,用兩種顏色標明瞭南北的勢力對比。北方已猶如雄鷹展翅之勢,將南方緊緊鎖住了。若不是此次南方的段家兄弟求得國外勢力出面,怕整個江山皆已在他掌握之中了。赫連靖風瞧了良久,卻是落寞一笑。

他這段日子以來伏低做小的所作所為,整個府邸誰人不知哪個會不曉呢。然而,卻只換來她幾句淡淡之語:“喜鵲,他與我已緣盡。只希望他看在孩子份上,給我一個清淨之地。讓我可以看著孩子長大成人。”

當日當時,隔著門聽見她如此的話語,真正是全身冰冷。但他當時唯一做的事情,卻只是掉頭而走,當作沒有聽見她這些話。這幾日,他硬是壓著自己,不去看她。他只當作是夢罷了,絕不相信她會說出如此之話。

但他卻清楚的記得她說這幾句話時語氣和語調,沒有怨懟,沒有憤怒,也沒有恨意,只是一片平靜。這些天,午夜夢迴,憶起她那無波無瀾的話語,赫連靖風竟會數度驚醒。原來他與她,竟已無路了。他竟連去看她沒有勇氣也沒有了,不敢去面對她,就怕她這番話當面親口對他說出的。只要她不親口說出,他只當作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