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便到了出閣之日。因赫連家是舊式家庭,所以江府準備了一套價值不菲的鳳冠霞帔,並用鑼鼓敲敲打打地將江淨薇送到了赫連家專門派來接她的專列上。
專列上的包廂色色齊全,喜鵲替她換了便服,擰了熱毛巾侍候她梳洗了一番:“三小姐剛來過一趟,我說你不舒服,就打發她回自己的包房了。”喜鵲口中的三小姐便是江淨荷。
出閣前幾日,二姨娘又生出了事端,說什麼江淨薇嫁去北地,無依無伴的,意思想讓自己的女兒江淨薔陪著去北地。三姨娘也是個精明能幹的主,又怎麼不知二姨太心裡頭的小九九,她一掂量後,便也趁機跟江司令進言,說淨荷平日與淨薇走得近,姐妹情深,要陪也該是她們淨荷陪著。
二姨太三姨太為了此事爭執不斷,江海權無奈之下,便讓江淨薇自己決定人選。
喜鵲得知後,憂心忡忡地道:“我娘以前說過二姨太精明能幹,三姨太則是扮豬吃老虎。在她們的調教下,二小姐且不說了,三小姐也定然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唉……前是狼後是虎,選狼還是選虎呢?這可怎麼選啊?”
兩人思來想去的,最後決定選江淨荷。往日江淨荷雖無什麼走動,但每每遇見江淨薇,總是客客氣氣地行禮問好,相比嬌豔嫵媚的江淨薔,喜鵲的意思是:“二小姐那模樣那對付男人的手段,跟著去了北地,若是有個萬一,小姐你日後有的是頭疼日子。三小姐吧,至少還有待觀察。”
江淨薇明白喜鵲的擔憂,她是怕自己嫁過去就失寵了。雖然江淨薇對婚後日子並無半點憧憬,心中想著假使有江府這般清清靜靜的,她便也足以了。但她也不想打破喜鵲對未來生活的期許。人活著,有盼頭總比沒盼頭強吧。於是,便按著喜鵲的意思對父親說了。父親欣然同意,就這麼定下了江淨荷。
車窗外的房屋,稻田,城鎮不停的在眼中一一掠過,因為是冬天的緣故,車窗外景色凋零不堪,一片昏黃,夾著火車隆隆的汽笛聲,主僕兩人默然相對,想著此去經年,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再回來,皆湧起了酸澀的離愁。
好在來接她們的馬將軍和夫人是個極有分寸的場面人物,每日裡只上午旁晚來請安問好,平時並不打擾,只在包廂外安排了侍衛和丫頭,命她們好好侍候。這樣一來,包廂裡就她和喜鵲兩人,倒也頗為清淨。
江淨薇隨身帶了好幾本書,悶了便看書做消遣。江淨荷亦會過來說說話解解悶。過了兩日,因聽得習慣了,倒也不覺火車開動時有什麼吵的了。不日,便到了督軍府的所在地——安陽。
安陽火車站臺上全是荷槍實彈的戎裝士兵,一排一排整齊有序地穿梭巡邏。再遠處便是報社記者和社會各界的歡迎人群。從火車車窗望去,遠遠只瞧見黑壓壓地一片人頭。
這一刻,饒是江淨薇再淡然,也不禁心中不安起來。或許是為了自己以後未知的生活,亦或是為了那個即將成為自己最親密的人。
在喜鵲的幫助下,江淨薇剛換上了鳳冠霞帔,敲門聲便在包廂響了起來。馬將軍夫人帶了一位夫人進來,江淨薇定睛一看,方才認出是當日在江府中的一位為首的太太。她那日羞怯,也沒注意她的具體身份。現在站在她面前,便含笑點頭算是招呼。
那夫人是個八面玲瓏之人,先向江淨薇問聲好,而後笑盈盈地道:“我夫君姓姚,是這次專門負責大少婚禮的。少夫人,您若是覺著有什麼不滿意的,告訴我便成了。”
江淨薇禮貌微笑:“姚夫人,你好。我第一次出遠門。以前在書上看到過這麼一句話,說在家千日好,出門半日難。但這一趟,我竟半分不覺的。”
聞言,姚夫人頓時一張臉笑開了花:“少夫人,有您這句話啊。我們家那粗人什麼辛苦便都覺得值了。請您準備一下,我們這就要下車了。”
喜鵲將隨身的一個小箱子交給了門口的丫頭:“姚夫人,小姐已打點好了。你看什麼時候下車便成了,只要不誤著吉時就好。”
“喜鵲姑娘說的是,那我們這就下去。車子已在外面等著了。”姚夫人說著便恭恭敬敬地攙扶著江淨薇的手出去了,“外面來了不少歡迎的學生和報社的記者,還有很多想來看一眼少夫人的老百姓……今兒,我們這個安陽火車站啊,可真是前所未有的熱鬧呢。”
江淨薇才從車門處露出了身子,面前便閃光不斷,原來記者們已經開始拍照了。而四周的人群也嘈雜了起來。好在赫連家派了不少侍衛,威風凜凜地開出了條道路,在姚夫人的攙扶下,江淨薇倒也無驚無險地上了車。
安陽是歷朝的大城。江淨薇定神後,細細一瞧,只見街道寬敞,商鋪住宅涇渭分明。因屬北地,與江南的小巧婉約有所不同,建築風格粗礦古樸,別具一番風味。
前後都跟著幾部車子,護兵站在車上,前護後擁的,一直開到了一座大宅前。門口站滿了背槍的護兵。水磨磚砌的高牆,從開啟的大門朝裡望去,方正寬闊的庭院,幽幽深深的,一眼望不到底。
車子才停下來,通往大門的園子裡遠遠湧出來一大幫子的人,簇擁著為首的一個,那人穿著喜慶的長衫馬褂。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赫赫有名的赫連大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