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揚得到她的答覆,自然是喜出望外:“淨薇,你放心在家等待幾日便可。我會安排好一切的。三日之後的傍晚,我們在學堂那裡的秀虹橋碰面。”
這件事情,江淨薇自然也不瞞喜鵲。喜鵲聽後,捂著胸口,又驚又怕:“小姐,這可行嗎?若是被司令知道,我們可就慘了……”
“我也不知道。”江淨薇心裡頭也忐忑不安,“可是……喜鵲,我想試試。”
如今的她,總算是有幾分明白當年母親的心思了。就跟她如今的局面一樣,如果不離開,擺在她面前的是一個“一眼便能望到底”的人生。如果離開,人生還是有別的可能的。
在等待中的這幾日裡頭,父親江海權又找她去了一次書房。他在書桌後奇奇怪怪地打量了江淨薇半天,最後卻只說了一句:“赫連靖風此人年少有為,人也儀表堂堂,不會委屈你的。”
父親的話竟似有幾分在寬慰她,江淨薇不由地一怔:“父親,我……”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江海權語氣甚溫。
“我可不可以不嫁?”若是能夠不嫁,她便不用急著離開了。
江海權望著她,若有所思地道:“莫非你有心上人了?”
江淨薇只是搖頭:“女兒沒有。”
“沒有就好。這是門好親事。且不說赫連靖風能力長相都是一等一的,單說赫連家也就赫連靖風一個嫡子,日後你就是當家主母。你二姨娘三姨娘可是眼紅的很,恨不得淨薔淨荷代替你嫁過去。好了,你別胡思亂想了。這幾日各個店鋪洋行都有人送東西過來,你挑著喜歡的,多做些衣物,多準備些首飾。別去了赫連家寒寒酸酸的,丟了我們江南江家的臉。”
父權父威之下,江淨薇除了答“是”之外,實在是別無她法。在她的內心深處,卻是恨不得淨薔淨荷代替她嫁給那個赫連靖風。
父親江海權奇怪極了,她走之前,還推給了她一張銀行單子:“這裡有筆存在美利堅銀行的錢……你拿著做自己的私已體已。”
江淨薇驚愕之餘又漸漸覺著鼻酸眼澀,頓了頓,她才輕聲道:“父親,我用不著。”
“傻孩子,這世上哪裡會有錢用不到之處。你拿著,以後若是有什麼事,也有備無患。”
江淨薇被父親的這一句“傻孩子”叫得酸紅了眼眶,差點掉下淚來。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聽到他用這般寵愛親暱的口氣與他說話。
回到屋子開啟存單仔細一瞧,竟是一筆金額頗大的款子。江淨薇怔怔地,不知父親為何要給她這些,轉念又想起了去世的母親,一時不覺淚盈於睫。當然,此時的她決計沒有想到以後真會有動用這筆錢的那一天。
她若是真逃走了,父親怕是難以對北地赫連家交代吧?萬一赫連家怒了,這江南和北地結盟一事便會黃了。可她若是不逃,以後的日子一眼都能望得到頭了。到底是走還是不走呢?江淨薇內心掙扎不已。她寧願父親對自己殘忍一些,沒有給過自己這一張存單。那麼她不會如此心軟,難以抉擇。
但左思右想之下,江淨薇還是決定走。她對自己說:或許這是她此生的為一個機會。錯過了,永遠不會再有。
到了約定那日,江淨薇和喜鵲收拾好值錢之物,左等右等的,總算是捱到了下午光景。她和喜鵲佯裝逛街,只帶了一個隨身布包。她們在江家不受重視,兩人索性大大方方地從正門出去,坐上家門口的黃包車揚長而去,完全未遇到任何阻礙。
“師傅,我們不去秀水街了,你把我們拉到秀虹橋吧。謝謝。”黃包車拉了好長一段路後,江淨薇這才更改目的地。
“好勒!”黃包車師傅應了一聲,利落地拉著車子掉了個頭,直奔秀虹橋而去。
不多時,師傅停下了車子:“兩位姑娘。秀虹橋到了。”
秀虹橋一帶是城中出了名的熱鬧街道,河道兩旁商戶林立,人群如織,碧玉般澄澈的河道上各種船隻穿梭不停。江淨薇遠遠望去,果然看到了正在橋上依約等候著的蕭揚。江淨薇付了車錢下車,正欲抬步走去。
突然間,也不知從哪裡冒出了兩個身著黑色中山裝之人,面無表情地伸手攔住了她們:“江小姐,請留步。”
“你們是什麼人?”江淨薇一驚之下,拽緊了包包,後退了一步。到了這個地步,江淨薇隱約察覺到自己的行蹤早被人掌控了。
當然,她要到很久很久以後,方知道今日的這兩人是誰安排的。這是後話,不提也罷。
“江小姐,我們是誰你不必知道。我們只是懇請江小姐自行回府。有關此事我們兩人便當作沒發生過,絕不會向江司令彙報。”
事到如今,江淨薇自然也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麼也走不了的了。她冷靜下來,權衡了一番利弊後,點頭道:“那麼就謝謝兩位先生了。我們這就回去。”
就這麼回了江府,父親江海權也未找過自己。顯然那兩人說話算話,真沒有把此時稟報給了父親。
知道自己離開已無可能,江淨薇也死了這條心。她寫了封信,當日便讓喜鵲交給了初香,讓她轉告蕭揚,自己祝福他早日留洋歸來。蕭揚不是個笨人,相信應該能夠懂得自己這句話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