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雲亭時睡時醒,許佳辰就在床邊坐著陪她。
她囈語著哭泣的時候,許佳辰會輕柔地拍著她的背;她皺著眉頭恐慌地喘氣,許佳辰就輕輕撫摸她的臉,重複著告訴她:沒事的,沒有人傷害你……
雲亭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
她感覺身體沉重非常,內裡像被燒透了的乾柴,試著張口說話,卻枯啞無比。
楊阿姨在房間照顧她,雲亭睜開眼,看到楊阿姨溫和的眉眼,卻發不出聲音,她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
楊阿姨細心地喂她喝了杯水,雲亭緩了緩,這才問道:“我……這,是……哪裡?”
“您在許先生家裡,先生今天上午一直在照顧您,下午有事,剛剛出去。”
雲亭逐漸回憶起了昨晚發生的事——
有人闖進房間,要對她不軌……她掙扎到絕望,滿心的屈辱和不甘。
後來,她恍惚間好像看到了許佳辰……
雲亭用盡力氣想要坐起來,楊阿姨忙幫她在身後墊了枕頭,扶著她坐好。
雲亭這才發現自己身上是乾淨的睡衣,楊阿姨解釋道:“昨天是我幫您換的衣服。”
她略微放下心來。
雖然作為“見多識廣”的年輕女孩,她不怕有什麼事情,但也不想稀裡糊塗的就發生什麼。
楊阿姨問:“您想不想吃點東西?”
雲亭只覺得渴,卻並不餓:“幫我弄點粥,可以嗎?”
楊阿姨出去為她準備粥點,雲亭又叫住她:“我的手機,可以幫忙拿過來嗎?”
她自然說好。
手機立刻有人送來樓上,雲亭解了鎖,給媽媽報了平安。
她很想聯絡許佳辰,卻發現自己並沒有他的聯絡方式。
也對,他們不過才認識了幾天而已,哪有那麼熟絡……
那自己為什麼對他,有種無條件的信任……
雲亭怔怔地握著手機,楊阿姨敲門,端著粥進來了。
她勉強喝了幾口,感覺胃裡略微舒服了點,就放下了勺子。
睏意襲來,她精神不支地繼續躺下了,楊阿姨給她放好了床枕,由她繼續睡。
許佳辰站在妹妹的墓前,一言不發。
無錯書吧春夏的風輕輕吹過他的衣袖,他想起妹妹小時候,經常也是這樣拉著他的袖口。
“哥哥,你給我買那個糖人好不好,我保證不告訴媽媽!”
“哥哥,我的布娃娃女兒掉水裡了,你快給她人工呼吸……”
“哥哥,我們幼兒園的演出,我站第一排領舞呢,你一定要來看!”
……
後來她躺在冰冷的冰櫃裡,鬧脾氣時總是撅著的紅豔豔的小嘴,毫無血色。
渾身的血跡,像一個撕扯毀滅後又被勉強拼好的破布娃娃。
他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只知道自己的心都要疼死了。
許佳辰擦拭著妹妹的墓碑,把帶來的零食、玩偶和花,一一擺放在墓前。
他十四歲的時候,保護不了妹妹;如今雖然日漸勢大,卻還是保護不了雲亭……
許佳辰揉了揉疲憊的太陽穴,準備上車回家。
阿天站在遠處放哨,阿孝親自驅車在墓園接他們。
上車後,許佳辰望著車窗,阿孝輕輕開口:“辰哥,雲小姐中間醒過,要了她的手機。”
許佳辰看了他一眼:“她身體怎麼樣?”
阿孝愣了一下:“楊姨說,喝了幾口粥,還是沒精神。”
許佳辰皺眉:“派人去沈翊那裡,把他接過來。”
阿天立刻聯絡人,阿孝回神開車,掩飾住了自己眼底的震驚。
許佳辰不是傷到快死、病到不行的程度,不會去找沈翊。
所以每次沈翊一見到他,只感覺自己接了個下一秒就不會自主喘氣的燙手山芋,沒有一次不頭疼的。
沈翊帶好助手,準備好急救措施,著急忙慌地跟著許佳辰的人上了車。
許佳辰已經在雲亭休息的房間裡站定。
他近乎專注地看著雲亭的睡顏。
比起昨晚,她的臉色好了很多,不正常的潮紅褪去了些,唇色依舊蒼白,但是依舊毫無精神,像個被抽取了靈魂的破布娃娃。
雲亭憔悴的模樣,逐漸和妹妹的樣子重疊起來。
許佳辰的手緊緊握拳,幾乎要把自己掐出血痕。
沈翊被帶到房間,看到許佳辰好生生站在那裡,不由鬆了一口氣。
“你突然喊我來,我還以為你又快不行了。”
許佳辰回頭:“幫我看看她,昨晚被下的藥。”
沈翊上前,觀察了雲亭的面色,掏出聽診器,翻查了瞳孔,又皺著眉頭號了一會兒脈。
“沒有大礙,就是有些低燒和脫水,給她配幾袋藥,好好輸液,再有兩天就好了。”
許佳辰卻依舊眉頭緊鎖:“她喝下的藥呢?有沒有副作用和後遺症?”
沈翊搖搖頭:“說不好,目前問題不大,只能觀察她的體徵。”
助手把輸液泵和藥液拿了進來,沈翊親自給雲亭紮上留置針,下針頭的時候,雲亭在夢中也皺了皺眉,許佳辰周身氣壓驟然降低,沈翊穩準狠地扎完針,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
“我說你,對一個小姑娘這麼上心,終於有點活人氣兒了啊。”
沈翊收拾著藥箱,不忘調侃許佳辰。
許佳辰涼涼地看他一眼:“治好你的病就行了。”
沈翊撇撇嘴,許佳辰向來表面古井無波,像個永遠不會情緒外露的木頭人,今天他只是紮了那女孩一針,卻緊張地恨不得吃了他。
看來不是一般的在意這個女孩。
他收拾好藥箱就要走,許佳辰攔住了他:“她病好之前你留在這。”
沈翊一聽就炸了:“你是不是有病,我把助手留給你,定期換藥就行了,你把我留在這裡,我醫院的事情怎麼辦?!”
許佳辰冷冷地看著他:“你自己看著辦。”
沈翊氣呼呼:“不辦!不留!”
許佳辰沉默,就在沈翊以為他會威脅自己的時候,卻看到許佳辰揉著眉心,輕聲道:“……算我求你。”
沈翊大驚。
他眼神複雜地看了許佳辰一眼,拎著藥箱下樓跑了。
阿孝正在客廳坐著,沈翊跑過去挨著阿孝坐下。
“你家辰哥怎麼回事,是不是被奪舍了?”
阿孝看了一眼樓上,有些不明白沈翊的意思。
“他剛剛求我!為了讓我留下來照顧那個女孩……那女孩什麼來頭?能讓你辰哥求人。”沈翊還沉浸在剛剛的震驚中。
阿孝也震驚了,他以為許佳辰為了這點事把沈翊找來,不過是愧疚心理罷了……畢竟那女孩喝的是許佳辰的酒,無意間替他擋了災。
可是現在強行留下沈翊,甚至當年差點嚥氣都緊閉著眼睛咬牙扛下所有的人,去求沈翊留下,只為了更好地照顧她……
阿孝覺得自己以後要換種方式對待雲亭。
他表情複雜地對沈翊道:“我哪裡知道辰哥的想法。”
沈翊獨自琢磨著:“看來這女孩對他來說不一般,他不會是想追人家吧?不過以他的姿色,追女孩還是手到擒來的。”
阿孝拍拍他的肩膀:“別想那麼多了,我給你找間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