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離開這裡的時候，她的確沒想過一天不到就又回來了，並且是以不同的身份回來。
雖然仍舊有些侷促，但此時躺在這張床上，想象著一牆之隔的房間裡的許妄，他或許已經睡了，或許還在工作，又或者和她一樣在回憶今晚發生的事。
只是這樣想著，林南一卻是安心的。
原來真的有這樣一個人，他不需要驚天動地，只是存在於某個已知的地方就能讓人安心，讓人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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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南一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踏實的睡過一覺了，醒來時許妄正在客廳裡敲著電腦，抬頭看了眼她，不急不緩地說：“你還挺能睡啊，都大中午了。”
“……”他那一眼輕暼和悠閒的語氣都在嫌棄她嗎？林南一癟了癟嘴，鞋底擦著地面蹭過去，央央道：“我餓了。”
許妄略驚愕看著她。
林南一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隨即鎮定下來理直氣壯：“不是都中午了嗎，我餓了很正常。”
他幹嘛一副看神經病的表情？
許妄被這理不直氣也壯的態度氣笑了，關上電腦起身，雙手插進褲兜裡，慢悠悠地朝著廚房去。
午飯後，林南一爭著要洗碗，雖然不想讓她碰水，不過也沒幾個要洗的，許妄便沒攔。
回到客廳裡繼續工作，廚房裡不時傳出碗碟碰撞的聲音，許妄打字的節奏亂了好幾次，終於還是忍不住去廚房看了眼。
林南一正好洗完最後一個碗擦乾放進去，回頭看到他在後面，氣定神閒地甩了兩下手，淡淡抬眸：“我洗得很乾淨，而且一個都沒砸。”
許妄胸口顫抖著，垂下眼瞼呵笑：“挺厲害的。”
她皺起眉不悅：“……不厲害嗎？”
“厲害。”他悠悠道，從旁邊架子上扯了毛巾包裹住她的兩隻手，輕輕地一點一點擦乾，她用的冷水，浸泡了太久手指皺巴巴的，還有些紅。許妄心裡堵了什麼，皺起眉低聲說：“以後不讓你洗碗了。”
林南一愣了兩秒，被他拉著出來坐下，兩隻手還放在他掌心，一點一點揉搓，她不由得笑出聲：“那我以後不是很沒用？”
“……”
“那你會嫌棄我的……”
他抬頭對上她的眼睛，這一瞬間，他能感覺到林南一有多害怕，心底沉了沉，伸手敲了下她的額頭，又氣又心疼：“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林南一咬著下唇，垂頭悶聲。
她一低頭，許妄的話就被堵在咽喉處，摸了摸她的發頂，哄小孩似的耐心安撫她：“不會嫌棄你，永遠都不會。林南一，你能不能別總低頭，你又沒錯。”
話落，一顆小腦袋突然鑽進他的懷裡，林南一依賴式地抱著他，嗅他身上的味道，感受他的溫度，以最近的距離聽他的心跳。
許妄微怔了怔，無奈勾了勾唇，抬手輕撫她的後腦，喑啞的嗓音落在她頭頂：“別怕，我會一直在。”
良久，懷裡的人才動了一下，髮絲蹭過他的喉結，許妄微抬起頭，她仰首睜著單純至極的眼睛輕眨兩下：“如果我什麼都不會，你會一直養我嗎？”
“……”
“你為什麼不說話，你不是說你能養我嗎，我又吃得不多……哦，我還欠了很多錢，欠江時越的，欠你的……”
“……”
林南一又悶下頭去，額頭抵在許妄的胸口上，喃喃自語：“怎麼辦，我要還一輩子債了……”
許妄突然掰起她的臉，林南一有些懵望著他，眨眼，再眨，而後眼前落下一片陰影，他低頭堵上她的唇，只流連了兩秒。
林南一憋著一口氣，臉色迅速變紅，一雙迷離恍惚的眼睛不停地眨。
她看到許妄漸漸變紅的耳尖和臉頰，不自然的眼神左轉右轉，最後垂落在她臉上，喉結上下滾動，聲音喑啞低沉，又頗有些不高興：
“江時越的錢我幫你還。”
林南一皺起眉，正想說不用，許妄捏住她的臉，臉色微沉，“你的一輩子只能賠給我。”
無論林南一會不會答應，聽到這樣的話她總忍不住心悸，被無限風雪覆蓋的極寒之地似乎一夜之間春暖花開，陽光不止送來了溫暖，也送來了希望。
林南一笑了，“好，一輩子都賠給你。”
說到江時越，許妄倒是想起來前幾天送林南一去機場的事了。當時考慮到她心情便沒問，這會兒許妄耐不住了。
可他又不能表現得太小氣，畢竟江時越曾是她身邊最信任的人，她去送他也無可非議，但他的確是挺不高興的。
糾結了很久，還是忍不住想問。
許妄電腦擺在面前，林南一靠在他肩上翻著無聊的微博，突然聽見他問：“那天去機場送江時越，你們都說什麼了？”
林南一反應了一下：“沒什麼啊。”
“沒什麼？”他尾音拖得略長，冷哼一聲：“沒什麼你進去半小時？”
林南一：“……”他還算時間了。
他沒再出聲，林南一便想就此囫圇過去也沒再解釋什麼，繼續靠在他身上刷微博。
許妄忽然一聲嘆氣，電腦啪地被蓋上，一隻手將她腦袋推出去，兩人拉開距離，滿臉怨氣地看著她：“真沒什麼要說？”
林南一搖了搖頭，無辜又可憐。
許妄臉色頓時暗了不少，“行，你自已待著吧。”
他說完就起身要走，林南一心裡一驚，下意識拉住他，怯怯生生問：“你生氣了？”
“嗯。”他倒是一點不避諱，乾乾淨淨地把心中不快全吐了出來：“我知道他幫了你很多，你們認識四年，你很信任他，他也很瞭解你……”
許妄越說聲音越低，“那段時間他也一直在你身邊……我知道不該這麼小氣，可是林南一，我沒辦法不嫉妒。”
從前她就知道許妄這人很愛吃醋，特別小氣又蠻不講理，可這次不一樣，他不高興並不是因為江時越的存在，而是江時越存在於那段她最無助的時間，而他一無所知。
林南一不想提起那段時間，一點都不想，可許妄很想知道，他想參與她的所有不開心，所以她不介意跟他說起。
“你還記得高考之後你聯絡不上我嗎？”
“……”許妄愣住。
她扯了扯嘴角，“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林南一：“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我爸真正本性的一面，那天我回家，我媽就倒在地上，家裡很亂，她右眼被打傷流了很多血。我媽住院的時候，他一次都沒來看過，電話沒有訊息也沒有，大概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真的特別恨他。”
許妄反握住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是那段時間，我心情很不好，所以……所以我看到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覺得很煩，聽到電話鈴聲不停的響我就會想起我媽倒在我面前的樣子……”林南一聲音顫抖著，哽咽著：“手機被我摔碎了，後來換了號碼。”
許妄記得，後來他還問她什麼時候換的號碼。
“許妄，那個電話不是我打的，我沒有騙你，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去找我，我不知道你會受那麼重的傷……江醒跟我說，你那時候不肯做手術，後來是因為接到我的電話才同意的。”林南一心狠狠被割了一下，看著他，靠近他，抱住他，聲音中滿是歉意：“對不起，那個電話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
他曾一直以為林南一騙了他，多是由這個電話開始。原來那個電話不是她，所以算起來，她也沒有騙他了。
許妄輕嘆，“知道了，不用再道歉了。”
林南一繼續說：“我認識江時越是在畢業那年，他在我們學校讀研，學法律的。那時候莫莫她們都已經工作了，我在學校裡沒什麼朋友，是因為桑桑說她想認識江時越，後來我才認識他的，剛好我們學院和法學院有聯合彙報講座，見面的次數多了自然而然就熟絡起來。”
她頓了兩秒，瑟瑟看了許妄一眼，“只是那種普通朋友的熟絡。”
許妄默默圈緊了抱著她的手。
林南一感覺到他的動作，不由得一笑，繼續道：“我是真的沒什麼朋友的，除了莫莫她們，江時越算是我在大學裡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後來我媽突然去世，莫莫她們也各自都在忙工作，我又不認識誰，所以才請求他做我的代理律師處理案子。我不想去見我爸，也是他替我去見的。整個過程我都沒有參與，全是他在幫我處理。”
想一想，那時候江時越還挺負責的，樁樁件件的麻煩事都沒讓她碰。
林南一感嘆：“江時越做律師是很優秀，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就特別厲害，後來他跟我說那是他第一次站上真正的法庭，居然沒有怯場……”
許妄：“……”
之後的故事就和江時越告訴他的沒太大差別，林一簡入獄後她就患上了抑鬱症，田穎是她的心理醫生，生活裡也特別照顧她，幾乎當她是親生女兒關心。
林南一併沒說是因為想著那個約定才積極接受治療，許妄也沒有故意問，好像明瞭了，又似乎不重要了。
是不是因為他都不重要，只要她平安就好。
之前的事講完了後，林南一有些困了，趴在許妄肩上眼皮耷拉著。
許妄叫了她兩聲，沒反應，以為是睡著了，無奈搖了搖頭，將人抱回房間裡去。
林南一拉著他手不讓走，眼皮使勁撐著，嘴唇囁喏道：“你不是，想問那天在機場，他跟我說什麼了嗎。”
“……”許妄目光微頓，“說了什麼？”
表白？
如果他是江時越，他應該會在那時候表白吧？然後讓林南一和他一起走，去一個新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他會為林南一構建一個全新的人生。
床上，女孩緊緊抓著他的手。
“他說……”
“你很好……”
“讓我珍惜……”
“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