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膽子也忒大！

這是雲舟的第一個反應。

囤積私兵，歷來為君王所忌憚，

這樣搞，就不怕皇上知道麼？

難怪那天晚上來的人，雖然一身黑衣，只露出一雙眼睛，卻渾身軍人之氣勢！

雲舟後怕！

她雙手合十，跪地感謝師傅在天之靈的護佑；

以她之力，能數次避開那隻奪命的戰斧，並在最後通關讀心術最精妙之處，難道只是她自己的悟性好？

雲舟羞愧，再一遍默默謝過師傅的垂愛。

巫女會放棄肉身，但只怕師傅早已修煉真身，成了仙。

天上祥雲飄過雲舟頭頂的天空，放出五彩光芒；

只可惜，雲舟低頭沉思，竟是錯過了。

“主子，快去看看，那個野……大毛又要下地！”小青一臉驚悚的跑過來。

小青第一眼就認定這是個野人，但是雲舟不讓她那樣叫；

這一著急，野人二字就順嘴禿嚕出來了。

雲舟那晚最後一拳，打在了大毛的五臟之匯處，大毛當場昏死過去；

但是雲舟知道，他不會死掉——如果有人懂得解穴的話。

大毛真正的傷，還是他那戰斧造成的，正中大毛左大腿。

大腿骨碎裂骨折，還伴有傷處的大出血。

雲舟悉心照料，及時用藥，大毛的身體也很特殊；

一個月過去，他已經可以單腿站在地上。

他的左腿被雲舟用了夾板牢牢綁縛住，膝關節活動不得。

大毛無聊時，跟管家要了一塊木頭，自己用刀削出來一個柺棍。

雖然粗糙，卻可以走動。

“小主今日可好？”

大毛自從覺察到自己還活著，又見雲舟不計前嫌，天天給他換藥治療，早已經預設她是友軍；

為了哄雲舟高興，他也跟著小青，主子長主子短的叫著。

“大毛，你手藝不錯，這個拐看起來能用！”

“左腿的夾板可不許亂動，否則以後你就是個瘸子。”

雲舟警告。

大毛咧嘴一笑：“是啦，主子。”

口吻與小青，一色一樣。

小青剜了大毛一眼，“一個男人，學什麼不好，偏偏學人說話！”

“是啦，小青。”

大毛笑得一臉憨厚，卻對著小青扮個鬼臉。

小青一身惡寒，扭身挑簾而出，迎頭碰上兩個官差走進院子。

“雲小姐可在？”官差很禮貌。

小青見不得這些差人，他們出現在哪裡，哪裡必定不得安寧。

“不在！”小青明目張膽撒著謊。

官差滿臉詫異，“雲小姐請我們過來，說有個兇案要報。”

小青一愣，“哦，那我去旁處找找看，二位官爺先喝口茶，歇息片刻。”

小青殷勤起來。

她繞了一圈，才回來請官差到廳堂說話。

小青轉身去喊了管家，帶了十來個壯漢拿了鐵鍬、鋤頭，手推車過來。

有婆子在院子支了涼棚，雲舟請出兩位官差，坐在涼棚下飲茶。

很快，在雲止小舟那塊被燒焦的正房地基上，一群壯漢挖將起來。

差人不解，“雲小姐，這案子……”

不是報了案麼？

現場總得去看吧？

受害人總得露面吧？

只是喝茶不幹事兒，這如何回去給老爺交代？

雲舟一笑：“二位官爺，且耐下性子，馬上就可以看見了。”

差人腦子一轉，瞧著這些人挖土的聲音，他的臉隱隱泛白。

地底下？……

慢慢地，人站到了深處，扔土變得費力，十來個壯漢，累得呼哧喘氣。

“挖到了！”地下傳來驚喜地喊聲，接著又沒了聲息。

小青帶人拿了厚厚一摞子細麻布，放了下去，片刻功夫，遞上來一坨重物，密密匝匝裹在細麻布中。

下面的人也一個個攀著梯子走上來。

個個面色蒼白，表情不安，眼神中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

“有請官爺檢視。”雲舟看著那團麻布，神色幽暗。

“開啟！”差人命身邊挖坑的漢子。

小青遞過來幾把剪刀，細麻布開啟，眾人看過去，全都驚住！

一個女人的屍身。

奇怪的是並未腐爛，反而油光發亮，面容清晰可見。只是衣物殘破朽壞了。

“這是苗夫人！”管家驚呆，脫口而出。

這大白天的，是見了鬼？

苗夫人死了已有八年，葬在雲家祖墳，怎會出現在雲止小舟地底下？！

“這是國公府上一任主母，苗秀，也是本小姐的孃親。”

“地下潮溼，當時埋她的人唯恐事情敗露，是以，挖的坑很深，只怕也泡在了水裡。”

“八年過去，屍身不僅未腐壞，反而形成屍蠟得以儲存。”

雲舟端詳一番，看苗秀清麗俊俏的模樣還在，眉眼間全是溫軟慈善。心中忽而生出一腔柔情，這個女人，就是原身的孃親了！

這樣一想，雲舟無法抑制地哭了起來，口中還在大聲哭喊著：

“孃親，你八年前被那惡婦所害，今日總算沉冤得雪，孃親，雲舟想你想的苦哇……”

雲舟哭得花容失色，哭得天色暗沉，雨雲堆積。

見慣了雲舟鎮定沉著的家人和下人，都被雲舟此刻的情緒裹挾；忍不住跟著默默流淚；

見過苗氏的人想起主母當年的好，沒見過苗氏的下人，見雲舟孤單單一個女子對著孃親屍骸，不免兔死狐悲，齊齊跟著紅了眼；

再聽她一聲聲地哭訴，早已肝腸寸斷，嗚咽聲此起彼伏……

二個差人見了屍身，神色肅然。

二人商議片刻，一人離去；一人留在現場。

不多時，一隊差人走入雲止小舟，仔細查驗屍身。

……

“賈美棠被刺死當日，她已承認毒死苗氏，屍身收斂入棺；

今日看來，當日下葬的，應是個空棺。”

“雲舟請官家落實墳地的苗秀棺內，究竟所葬何人？！”

官差認可，除非是個空棺材，否則，這賈美棠不是又多了一份罪狀！

兇手雖然死了，但是案子還是須得查明白。

差人來之前，衙門老爺召集他們專門叮囑：“這是伍大人過問的案子，必須拿出吃奶的勁兒，往明白了查！”

一路查下去，苗氏的棺木果然是個空的。

但，嫌犯已死，雖在死前已經認罪；

然，死者為大，已不能再度追究死人之過。

一切真相大白。

國公府內人人盡知。

何氏悄悄拜見了老夫人。

“雲舟為國公府澄清謎團，消除乖戾之氣，

實為一個有大能耐的女子，

何氏以小妾之身，本無資格評論，

只求老夫人，立雲舟為國公府主事！”

老夫人亦有此心，只是怕雲舟過於操勞；再者，雲舟是個嫁出去的女兒，孃家的事，如何執掌？

“孩子，你有心了。老身正有此念，過幾日，待那丫頭歇息將養一番，再說與她，如何？”

何氏笑著點頭。

國公府亂了太久，是該出來一個厲害角色好好管理家風了！

“使不得！”

老夫人才說到一半，雲舟馬上拒絕。

雲舟心下明白，自己不過受人之託，這一趟下來，已是心神俱疲，十分勞累。

家務事，她抹不開面子。不是這塊料。

“祖母，我瞧著何氏，當擔得如此大任。”雲舟推薦。

老夫人笑了。

“那就聽舟兒的，交給何氏！”

雲舟就此放下，按照國公府慣例厚葬了苗氏，入在雲家祖墳地。

入夜，雲舟在祠堂上香，靜候原身魂魄到來。

風過處，颳起塵土飛揚，雲舟不動。

“多謝女俠，一路辛苦！我與母親感謝您的俠義之舉！”

“我宿怨已消，此刻即可前往奈何橋轉世投生。”

“謝過姐姐！”

風狂亂吹過，滅了祠堂的油燈。

雲舟心下安然，黑暗中，只聽見呼嘯的風聲漸漸遠去。

“妹妹，一路走好！”

雲舟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