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
女廂房內,只有零星燭火亮著。
褚楚眉間蹙起,細密的汗珠,從額間滲出。
而床沿,有一道身影站在那。
謝韞眼神微沉,視線鎖在褚楚身上。
褚楚臉上的細汗越來越多,身體也不自覺的輕顫。
“不……不要……”
謝韞聽到她輕聲囈語,聲音驚恐。
那纖長的眼睫,在劇烈抖動著。
可困在夢魘當中,始終沒能睜開。
下一瞬。
她手臂失控的揮出,最後身體顫了幾下,緩緩歪頭,陷入了昏睡當中。
泛紅的眼尾,有淚珠順勢滾出。
謝韞沒有移開視線。
下一瞬。
便看見了被掀翻的被子底下,那不盈一握的腰肢。
再往下,柔軟的藕粉色底衣,微微卷起,顯出瓷白小腿。
而這會兒睡著的人,似什麼都感覺不到。
只有枕邊暈開的淚痕,昭示了她受驚的心境。
謝韞面色冷靜,不知在想些什麼。
後半夜。
睡在門口的丫鬟,迷迷糊糊中冷醒。
她悄悄推開門,看見夫人沉睡著。
而她身上被子依舊蓋的嚴嚴實實,這才悄聲退了出去。
天光逐漸大亮。
褚楚照常去大殿祈福。
如今皇帝到了,她就更不能缺席。
否則,定會讓人起疑心。
但這次跪拜時,竟然看到丫鬟急匆匆跑進來。
“夫人,大人來了。”
褚楚面色不著痕跡的變了。
沈煜安竟然來了?
褚楚雖然心裡厭惡,但知道自已的舉動,已經跟劇情中不符。
所以會引起連鎖反應,也不奇怪。
她朝丫鬟招了招手,藉著對方的攙扶,站了起來。
還未到大殿門口,就看到人影出現。
“夫人!”
沈煜安打頭陣。
他的身後,還跟著剛過門的宋氏,以及沈詩韻。
“夫人這幾日替我祈福辛苦了。”
“今日正好休沐,我便過來了,順帶明日帶夫人回府。”
褚楚看著來人朝自已這邊走。
緊接著,她的肩膀就被人一把攬住。
“聽說夫人連日跪拜,傷了膝蓋,夫人腿傷得是否嚴重?”
褚楚眼底微閃,臉上浮現笑容,“不礙事的,已經好了。”
她伸手拉下沈煜安的手,“今日祈福還未結束,我暫時還不能離開大殿。”
沈煜安臉上浮現心疼的模樣。
後邊。
“辛苦姐姐了,我們也是前日用早飯時,才知道姐姐竟然出門了。”
“既然來了普華寺,那今日便由我來祈福吧。”
褚楚朝說話的人望去。
只見一道人影走了上來。
正是剛入門的平妻宋氏宋蘭。
褚楚似乎幾分為難,“可、可祈福哪能換人?”
“心誠則靈,姐姐莫不是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更何況,前日姐姐早早出門,不知情的人,怕是要懷疑蘭娘入門,氣得姐姐離家而去。”
褚楚急忙道:“自然不會!”
話落,褚楚羞愧的抿了抿紅唇,“我一心只想著來替夫君祈福,倒是思慮不周了,妹妹莫見怪。”
旁邊的沈煜安聽到這番話,心中愈發感動。
此刻看著褚楚,眼睛都不帶挪的。
宋蘭的臉上閃過一絲難看,她很快恢復正常,嗔怪道:“那今日便讓妹妹祈福,我也同姐姐一樣,想為夫君祈福盡一份力。”
“願夫君百病不侵,仕途順遂。”
她仰慕的目光,投向沈煜安。
沈煜安也是欣喜不已。
有這樣兩個為他著想的妙人兒,他的虛榮心頓時受到滿足。
褚楚眼底譏諷一閃而逝。
她遲疑片刻。
最後,點了點頭。
這苦差事便讓宋氏來嚐嚐。
她本來就沒有替沈煜安祈福的心,巴不得宋氏這麼要求。
宋蘭留了下來。
沈詩韻在旁邊陪著她。
等沈煜安帶著褚楚離開後,宋蘭立刻拉下了臉。
“詩韻,這個褚楚,可不是簡單貨色!”
沈詩韻疑惑,“何以見得?”
“她那一番話,估計都是為了討好夫君故意說的。”
沈詩韻皺眉,“不會吧,雖然我跟大嫂嫂並不親近,但也知道她這個人沒什麼心眼,只要是為了我哥哥的事情,她什麼都願意做。”
說罷。
她拍了拍宋蘭的手,“我知道,你是看見我哥待她好,不由得就多想了,但他們畢竟先你成婚,親暱一些是正常的。”
宋蘭這才遲疑道:“或許是我多想了,可若是他們恩愛,我又該如何自處呢?”
沈詩韻笑道:“放心,此事我會幫你的,絕對不會讓你失寵!”
宋蘭喜笑顏開,“多謝詩韻。”
後院廂房。
一同跟來的下人,將沈煜安的衣物,送到褚楚屋內。
“讓丫鬟來收拾就好,何必你親自動手?”
沈煜安走了進來,看見褚楚正在收攏他的衣物。
他在床沿坐下,下意識去拉褚楚的手。
褚楚假借拿衣服的動作,虛晃一招,不著痕跡的躲了過去。
不過,灼熱的目光,仍然落在她身上。
密閉的空間內,幽幽的香,一個勁的往人鼻息之間鑽。
在褚楚身上的視線,也越來越滾燙。
“娘子……”
喑啞的聲音響起。
褚楚剋制住惡寒的感覺,她立刻抱起疊好的衣物,站了起來。
距離剎那間被拉開。
沈煜安下意識跟了上去。
但還沒等他捱上褚楚,門口就傳來敲門聲。
“施主,午飯已經好了。”
沈煜安這才反應過來現在不是時候。
他不快的應了一聲。
褚楚鬆了口氣。
接下來,沈煜安也不好起什麼心思。
等到楚楚收拾完,兩人就去用飯。
沈詩韻、宋蘭也已經到了。
四個人圍坐一桌,心思各異。
不多時,就聽到沈詩韻開口,“哥,蘭孃的膝蓋似乎也青了,等下你去幫蘭娘瞧瞧吧。”
褚楚拿筷子的手一頓。
“詩韻。”
宋蘭嗔怪的叫了一聲,似乎在怪她多嘴,“沒事,一點小問題罷了。”
沈詩韻笑,“以前蘭娘可從未做過這種事,如今為了哥哥,竟也改口說沒事了?”
她語氣中的打趣意味甚濃。
而後,才認真道:“哥哥可不要辜負了蘭娘,不然,妹妹可不依。”
話落,沈詩韻好像是忽然想起什麼,略微敷衍的道:“大嫂嫂也辛苦了。”
褚楚柔柔的笑了笑。
飯後。
沈煜安果然去宋蘭的廂房了。
而且一待,就是好幾個時辰。
隱約還有叫聲,傳到褚楚這邊來。
她心中泛起噁心。
同時也明白,那宋蘭應該是故意大喊大叫的。
她莫不是以為能氣到自已?
可惜了,她壓根沒有半點嫉妒。
他們就應該鎖死。
等到聲音消失後,褚楚身邊的丫鬟,衝著隔壁院子中的另一處廂房,瞪了一眼。
真是不要臉的狐狸精,仗著夫人人好,竟蹬鼻子上臉。
褚楚只當做沒聽到,好好的休息著。
晚些時候,她又聽自已丫鬟說,宋蘭繼續去大殿替沈煜安祈福了。
褚楚的心情便開始好壞參半。
好的是看著宋氏跪拜受罪。
壞的是,那沈煜安估計又得摸到自已這邊來。
果不其然。
過了一個多時辰,看著好似睡過一覺的沈煜安來了。
而且,待著待著,心思就開始不純起來。
褚楚此刻對他的碰觸更加噁心。
藉著一句不好白日放肆,只接受晚上做那事,令他勉強剋制住了想法。
但日頭漸漸落下去。
天也黑了起來。
褚楚眉尖輕蹙。
“夫人。”
沈煜安迫不及待的出現。
他將褚楚從院中的石桌邊扶起。
“天色這般黑了,我們回屋吧。”
褚楚不著痕跡的朝遠處瞥了一眼。
那半山腰處的竹院,已經亮起燭光。
褚楚換上羞澀的笑容,柔柔應了一聲,“好。”
沈煜安更加意動,乾脆將她打橫抱起。
“啊!”
褚楚驚呼一聲。
而後抓緊他的肩膀,臉上飛起紅霞。
“你幹嘛。”
她羞惱的輕捶了幾下對方的肩膀。
沈煜安嗅了一口那幽香,調笑著撞開房門,將人帶了進去。
他一進去,就迫不及待的將褚楚放在床上,急不可耐的要撲上去。
褚楚伸手抵住他的胸口。
“夫君,我先替你寬衣。”
沈煜安只好先忍住。
褚楚緩緩解著釦子。
沈煜安好不容易等著她解完。
卻見褚楚還要解自已的,又只能猴急的盯住她。
但隨著外衣卸下,顯露藕粉色底衣時,他便再也按耐不住,撲過去。
“好楚楚,夫君來替你解。”
褚楚臉上微變。
她擰著眉,覺得有些不對。
沈詩韻還沒來?
正在他按住褚楚肩膀時,關閉的房門,忽然發出“砰”的一聲響。
聽著像是有人從外面敲門。
“夫君,有人。”
褚楚掙開,不著痕跡的拉遠距離。
沈煜安臉上極為難看,“誰?”
他叫了一聲,並沒有人回應。
沈煜安便趕緊回過頭,想繼續剛才的事情。
只是,他才剛朝褚楚那邊伸手。
“砰!”
又是一道響聲。
沈煜安頓時罵罵咧咧的起身。
“誰這麼不長眼?!”
他披起外套。
將門一踢,走了出去。
隨即,站在院中向四周看去。
此刻,剛出現在院子門口的沈詩韻,也愣了一下。
哥哥竟在院子中,不在大嫂嫂屋內?
她來不及多想,欣喜的衝了過去。
一邊跑一邊道:“哥,你快去看看蘭娘,她白日裡跪了一天,現在腿沒法動彈了。”
“什麼?”
沈煜安臉色一變。
“我去瞧瞧。”
聽著這麼嚴重的情況,他立刻跟著沈詩韻走了。
等到人走了好幾分鐘。
院子裡安靜下來。
褚楚才拿著燭火走了出來。
她只穿著單薄披風,臉頰似乎有些蒼白。
雀躍浮動的燭火殘影,忽明忽暗的落在她臉上。
那眼尾在斑駁光線下,落下一片鴉色般的重影。
“夫人。”
丫鬟從側屋走了出來。
“那宋氏分明是故意讓二小姐過來,跟夫人你搶人的!”
“夫人你為了大人連著跪了兩日,哪怕疼,也咬牙忍著,那宋氏不過短短一日,就做出這般嚴重的姿態!真是可恨!”
“杏兒!”
褚楚柔軟的聲音,帶了幾分呵斥。
丫鬟頓時低下頭去。
褚楚眼底泛起些許水氣,說出的話卻十分體貼,“不可妄議蘭娘,夫君定是關心則亂,等下會回來的。”
“夫人……”
丫鬟不相信的噘嘴,想要說什麼。
褚楚打斷她,“你先下去吧,我等著夫君即可。”
“是。”
丫鬟不敢再說,低著頭退下。
褚楚拿著燭火,朝底下的石桌走去。
她的腳下,忽然踩到了一塊石子。
走了幾步,又踩中一顆。
褚楚看了一眼,緩緩收回視線。
她將燭火放在石桌上。
而後,在旁邊坐下。
夜風徐徐。
她坐在夜色中,凝視門口方向。
一雙帶著盈潤的眸,透著幾分痴痴的期盼。
時間緩緩流逝。
夜風更重,更涼。
褚楚身體顫了顫,她下意識伸手,攏住身上的披風。
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進屋裡去。
似乎覺得,下一秒,等的人,就會出現。
可半晌後,風中傳來隔壁女人壓低的叫聲。
褚楚的臉色驟然白了下去。
她像是忽然明白了,自已的夫君在與別的女人做什麼。
她眼眶處打轉的眼淚,未經眼睫眨動,就掉了下去。
鼻尖也酸了,抑制著抽泣聲。
而後,她身軀戰慄,撲到石桌上,將臉埋入臂彎中。
石桌地下的一小塊地面,慢慢變溼。
一滴滴眼淚,砸在那裡。
半個多時辰後。
一道玄色的身影,從暗處走了出來。
謝韞朝伏在石桌上的褚楚看去。
約莫是哭到最後,漸漸累得睡著了。
這會兒她枕在手臂上,嬌弱的臉頰,在燭光下,帶著斑駁淚痕。
她蜷縮的身子,十分嬌小。
只遠遠瞧著,便能令人心生憐惜。
謝韞臉色平靜。
他的目光在褚楚臉上轉了一圈。
最後,在褚楚被冷風吹得身子下意識戰慄時,抬手將人抱了起來。
柔軟的身子帶著幾分冰涼的寒意,落入他的懷中。
驟然接觸到熱源,褚楚就像是歸巢的幼鳥般,無意識的貼近他的胸膛。
那墨髮的鬢髮,散在他頸邊。
纖細的手指,微微蜷著,擱在他的肩處。
褚楚的臉頰,也越發的近了。
溫熱的呼吸,與謝韞的氣息融合在一起。
“夫君……”
沉睡中,她忽地喃喃出聲。
柔軟的聲線,帶著幾分依戀。
謝韞腳步頓了頓,下一秒,恢復如常的將她帶入房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