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正道全程一言不發,就這樣靜靜的看著發生的一切。他的驕傲已經不允許自己開口,因為任何話語都是蒼白無力的,也許沉默是他最後的倔強了。
所以,他也沒有反抗,任由柳如豐把他拖進屋內。情形和他之前探查的一樣,一老一小,加上柳如豐的話,一個不少。隨著他的進入,原本還算寬敞的房間就有些擁擠起來。
吶,交給你個任務,過半個時辰戳他一下。柳如豐把冰魄銀針遞給鄭蕾蕾,隨即就走到一邊修復起他的陣盤來。
啊?那他會不會疼啊?鄭蕾蕾弱弱的問了一句。
不會,你就當他是頭豬。柳如豐頭也不抬,就回了這麼一句。
哼!謝正道重重的哼了一聲,侮辱人的方式有很多種,你這是指著和尚罵禿驢啊。還沒哼完,就被狠狠的紮了一下。
是這樣扎嗎?鄭蕾蕾抓著針屁股,朝柳如豐問道。
嗯,柳如豐很隨意的回了一句。
那我扎這裡行不行?
行!
那這裡呢?
哪兒都行!
停!謝正道忍不住了,雖然這點疼痛和冰鎮的感覺對自己來說不算什麼,可金丹凍著呢,沒法運功抵抗,你個小丫頭片子拿個針扎來扎去的,看著就挺嚇人。你擱這練扎針呢。
閉嘴!誰叫你幫著壞人欺負我們的。鄭蕾蕾一臉兇相,奶兇奶兇的那種,甚至還拿著冰魄銀針在謝正道眼前比劃了幾下。
謝正道真是欲哭無淚,怎麼也混跡江湖這麼多年了,想不到今天在陰溝裡翻了船,明明信手拿捏的小螞蚱,竟然不小心著了他的道,這一刻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丟人,太丟人了。
棋錯一招也就算了,竟然淪落到被一個小姑娘欺負的地步,這特麼算個什麼事。今天的一切都像做夢一樣,還不止是夢,是噩夢。
呵呵。謝正道啊謝正道,想不到你也有這一天。謝正道喃喃自嘲,眼角竟然有了點溼意。
行了,別擱這演戲了,一個大男人,你也好意思!看著謝正道的樣子,鄭蕾蕾氣呼呼的來了一句,來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多愁善感!
額~謝正道愣了,這是在跟我說話嗎?這是在說我嗎?我這是被教育了嗎?這世道怎麼了?
安靜點兒,階下囚就要有階下囚的覺悟,不然…鄭蕾蕾又晃了晃手中的冰魄銀針。
謝正道這下算是老實了,閉上嘴再也不開口。可暗地裡卻悄悄的調動有些僵硬的神魂,試圖聯絡金丹,可剛剛伸出的神魂一接觸到凍結的經脈,就再也動彈不了,嚇得謝正道也不敢再去嘗試。
小丫頭看謝正道人也老實了,也不多嘴了,就像個稱職的看守圍著他轉了起來,沒轉幾圈就像想起什麼惡趣味似的,先是在他手上扒拉了下,然後就在他懷裡掏了起來。
你想幹什麼?謝正道被嚇了一跳,連忙開口制止,住手!
小丫頭沒開口,直接拿冰魄銀針捅咕,藥到病除。然後就見她拿著兩個儲物袋喜滋滋的朝柳如豐走了過去,看!
柳如豐一開始也沒在意,等到他抬頭看到小丫頭拎著的東西的時候,不由瞪大了眼睛,臥槽,你有做土匪的潛質!
太小氣了,出門就只帶兩個儲物袋。鄭蕾蕾明顯不滿足她的收穫,可她哪知道,這差不多是謝正道全部的家當了。
看著兩個儲物袋,柳如豐感覺可就不一樣了。當初在城關,一樣通玄境的陳閣主也沒有儲物戒指,這位通玄境也只用儲物袋,自己到底是怎樣的機緣竟然得到了一個儲物戒指,那麼那座柳宅的主人到底是怎樣的存在?一時間,他真的有些疑惑了。
快開啟看看裡面有什麼。鄭蕾蕾一聲催促,柳如豐這才退出思緒,檢視起眼前的儲物袋來。
那邊謝正道真的已經被整的沒脾氣了,活了半輩子,今日算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了。心裡雖然寬慰自己,強忍著不開口,可心頭真的在滴血,那可是自己一輩子的積蓄啊。
柳如豐在手上掂了掂,略微沉吟,便開口對鄭蕾蕾道,把這個還給他去。
為什麼啊?不還!鄭蕾蕾氣鼓鼓的說道。
你還沒看出來嗎?他只不過被那群壞人利用了而已,說白了就是沒腦子。柳如豐耐心的跟鄭雷磊解釋了下,如果真是大奸大惡之人,我會把他扒的褲頭都不剩。
本來謝正道還挺感激柳如豐沒有沒收他的儲物袋的,可聽到他罵自己沒腦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偏偏還不能發作。
然後他就看著柳如豐拿過鄭蕾蕾手上的儲物袋,一把塞進了他的懷裡,終究還是被小看了,可我是堂堂通玄好不好?
柳如豐可不管他此刻心裡想啥,掂了掂手上另一樣東西,你畢竟是個通玄,為了我們的安全只能得罪了。說完,手上的東西一把拍向了謝正道的丹田。
那是一個八卦困元鎖,以八卦為基,鎖元為主的一個小型封印陣法,目的就是鎖住對方金丹。還好謝正道的金丹被冰封住了,但也沒什麼特別感覺。
倒不是柳如豐想怎麼整謝正道,實在是不想謝正道過一會兒就被戳一下,總感覺有點不人道。反正金丹一鎖,他也翻不起什麼浪花。就算神魂再強、子嬰出竅,柳如豐暫時也不怕。
事實上這個想法沒過多久就得到了印證。隨著時間的推移,冰封的效果逐漸褪去,謝正道的心思就活泛起來了。他試了很多遍,金丹都被鎖的死死的,可靈臺內盤踞的子嬰能動彈啊。
子嬰可是能自由活動的,根本不需要靈氣支援,一個通玄境的子嬰又豈是才入子嬰能比擬的。經過了子嬰、煉虛兩境十八難的考驗不說,進入通玄的封魔劫就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想到就行動,謝正道帶著無比的憤恨、不甘和委屈,全部化作了子嬰的含恨一擊。這一擊幾乎抽取了謝正道大半神魂之力,雖然子嬰都變得有些蔫不拉幾,但他一點都不在乎,甚至臉上都有些瘋狂的意味。
成功了,老子還是那個高不可攀的通玄大能,小子,怪就怪你百密一疏,我這也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哈~
謝正道準備了半天的笑容僵在了臉上,自以為無往不利的子嬰攻擊竟然石沉大海,在臨近柳如豐的時候,神魂竟然像被人用剪刀狠狠的剪斷了一樣,靈臺傳來了劇烈的刺痛。啊~
謝正道雙目赤紅,不可置信的看向柳如豐,這是一個什麼樣的變態,到底是有什麼神魂攻擊手段還是有什麼靈臺防護異寶?他睜大眼睛看了半天,除了一根綠色的頭巾,好像並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不對,頭巾?那是個…柳字?莫非?謝正道心下大駭,再看柳如豐氣定神閒的樣子,他的心裡不由想起一個幾十年前的傳說,那一個一飛沖天的傳奇人物,似乎也姓柳……
新傳淑氣催黃鳥,楊柳青青蔭御橋。黃鳥能止嫉妒,若無嫉妒,便也無蔭。
謝正道這一刻才真正明白,為什麼自詡高手的自己,會栽在一個自己根本都沒放在眼裡的小人物手上,原來是自己眼拙了。氣運這東西玄之又玄,以前還不理解通玄到底是怎麼回事,今天終於明白通玄通玄就是匯聚氣運,瞭解命運,甚至主宰命運。
謝正道心念通達,或許這一次是自己的機遇,也是自己的命運,一切都歸結於眼前這個年輕人。
無論是他姓柳的原因,還是他身上莫名的氣運,若能跟著他,自己或許能有更進一步的可能。於是乎,他在心裡做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甚至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的時候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與其在慶餘商會混吃等死,不如放手一搏,或許能博出個朗朗乾坤。
就這樣,這個不可一世的人間高手終於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在一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緩緩開口,那個~少俠,之前是我錯了,都是我被那幫混蛋給騙了,這才魯莽對少俠出手,如果傷到你們,還請原諒。
啊?下巴驚掉一地,這什麼神反轉?這貨刺激受大了吧?就連一旁正在恢復的鄭老頭也愣愣的看著謝正道,一臉的無法理解。
為了表達我的誠意,我願意一路護送你們到目的地。謝正道一臉真誠道,保證諸位不會再受到騷擾和傷害。
你的條件?柳如豐當然不想一路擔驚受怕,特別是還有鄭蕾蕾他們祖孫倆,鄭老頭傷勢還沒好,這樣的組合自保能力不說沒有,但真的很差。唐家和管事虎視眈眈,隨時有衝突的風險。有謝正道保證倒是安全無憂,可是可信度又有幾分?
條件?不如等到船靠岸了,你們安全了,我再提如何?謝正道知道他們不可能一下子就相信自己,別說他們不信,這種轉變自己都不信。
不要相信他的鬼話,他要真有那麼好心,怎麼可能把我爺爺害成這樣?鄭蕾蕾連忙開口提醒柳如豐,這種立地成佛的事情換誰都不相信,更何況她爺爺被傷成那樣,她就更不可能相信他們了。
柳夫人,本會長…我既然承諾你們,自然一言九鼎,你若不相信,我可以向天道起誓。
我不是他夫人~貓踩了尾巴。
那這位是柳公子的岳父吧?
我是她爺爺~
那~柳公子,謝正道轉了一圈,無奈之下還是找上了柳如豐。沒辦法,這一屋子的人關係太亂了,搞不明白。
柳如豐也是拿不準,這人心隔肚皮,誰知道他想的什麼餿主意。不過他說的向天道起誓但不失為個辦法,違背天道誓言,必遭天譴。
可以,那就按你說的辦吧。柳如豐拿定主意,有天道約束,諒他也不敢胡作非為,除非他不懼天道,但修煉之人又有誰能超脫天道。
敞亮!謝正道讚許一聲,隨即鄭重道,好!本人謝正道謹以神魂向天道發誓,願真誠護送柳公子三人平安前行,有違此誓,神魂俱滅。
謝正道發誓發的真心,柳如豐聽得通透,就這麼滴吧。
那個,柳公子你看,我誓也發了,你看這……謝正道意思很明確,解鎖唄。
你看你看,我就說吧,這人不能信,兩句鬼話一說就想騙你解開封印,鄭蕾蕾連忙跳出來,她對謝正道根本不放心,他修為那麼高,一旦解開封印,不就是個王炸。
無妨!柳如豐一個法訣打出,鎖在謝正道金丹上的八卦陣盤立刻飛回到他的手中。
謝謝柳公子。那我?鎖是開了,這是去是留還得聽柳如豐的呢,沒辦法,別人不知道他自己清楚呀,這天道誓言枷鎖在神魂上套著呢。
你自便!柳如豐也不挽留,畢竟這麼多人在一個房間不但擠,還不方便。更何況,謝正道肯定一肚子氣要出呢,至於對誰,那就不是柳如豐關心的了。至少在柳如豐看來,這場危機應該是過了。接下來的路程,有這位看著,應該安全無憂了,唐家人再多在他手上也翻不出什麼浪來。
謝正道得到柳如豐的首肯,這才轉身朝外走去,臨出門前,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開口朝柳如豐問道,柳公子,你應該還有後手對吧?
看到柳如豐點了點頭,謝正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衝柳如豐抱了抱拳,離開了房間。有一個肯定的答案就行了,他很慶幸自己做了正確的選擇。
就這麼放他離開嗎?鄭蕾蕾真理解不了柳如豐的操作,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不然呢?柳如豐淡淡的反問道,這個丫頭哪兒都好,就是沉不住氣。
蕾蕾,孫女婿做的對!聽他的。倒是有個支援柳如豐的,就是還沒忘了這茬。其實柳如豐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攻人先攻心、擒賊先擒王,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抓住問題關鍵,以德服人,從而改變被動的局面,這種掌控力和氣度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對柳如豐的欣賞之情不由增加了幾分,所以口頭上才沒放鬆拉攏之意。
雖說有些出賣自己孫女的意思,可這樣的年輕人能夠進入鄭家,將來勢必是鄭家騰飛的一大助力,你看這長相,這身材,這能耐,這修為,鄭家年輕一輩真拿不出一個能與之齊肩的。
再想到自己一把年紀還要帶著孫女冒險,不就是因為家中年輕一輩不濟,一個挑大樑的都沒有。如今鄭家的形勢也不樂觀,強敵環伺,已經有好幾個家族想要在三年後的馬洲大比中對鄭家出手了。唉~
一想到家族的處境,鄭老頭頓時垂頭喪氣,也不再出聲,自顧在一邊療傷。
卻說另一邊唐家人已經和管事在一起爭執了許久。原本唐家人不需要和商船上的管事合作,但由於唐家長老決策失誤,讓鄭老頭他們逃上了船。唐家人上船後發現船上的防衛力量甚至比他們還強上一點,無奈之下才選擇和管事合作,這才有了鄭蕾蕾混跡船上、柳如豐閃電出手救鄭老頭一幕。
隨著謝正道出現後一系列風波,在看到謝正道已經被制服的時候,唐長老已經準備不顧他的死活強行下手,反而被管事阻攔了,現在幾人正是為這事吵得不可開交。
怎麼?唐家人就這麼想我死嗎?就在大家爭得面紅耳赤的時候,一陣清風吹過,謝正道出現在眾人之間。剛才還熱火朝天的場面立刻冷靜下來,個個面面相覷。
三會長,你怎麼回來了?唐家長老一臉不可置信,人不是被挾持了嗎?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看樣子還好好的,怎麼回事。
怎麼?我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嗎?謝正道冷冷的問道,這條船什麼時候輪到你們唐家人在此放肆了?
不敢不敢。唐家長老連忙拱手,對方可是實打實的通玄境,雖然不知道當時被什麼妖法制住了,自己可沒那本事造次。
哼!不敢?量你們也不敢。謝正道轉向管事,還有你!膽子不小,連我也敢算計。
三會長,小的哪敢算計會長您啊。管事那真是嚇的頭都不敢抬,不停地鞠躬道歉。
從現在開始,這條船不再歡迎唐家人,管事,給他們條小船。謝正道直接驅逐了唐家人,不過也沒做絕,給他們留了條小船逃生。
三會長,這不合規矩吧,我們付了船資的。唐家長老不想下船,還想做最後的掙扎。可謝正道沒給他們機會,退回船資,立刻趕下船。
這。。。是,三會長。管事沒辦法不執行謝正道的命令,在這條船上謝正道就是天,沒人能夠反抗,當然不包括柳如豐。
管事也不猶豫,反正東西也沒拿到,還惹了一身騷,這臨時的組合也只能一拍兩散,請吧!唐長老。
我們唐家不會就此罷休的!唐長老還想說點狠話,可一接觸到謝正道不善的目光,連忙把還要說的話嚥了回去,灰溜溜的逃走了。再不走估計就走不了了,有船總比沒船好,有命總比沒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