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沒有細想,也沒工夫多想,總之,他是被步步緊逼,退路盡斷,一步步逼到了這橋頭。
沒工夫欣賞什麼橋什麼城什麼車隊,他自從看到國龍,心裡便只有一個念頭:
“活命,變強,報仇”
“活命,報仇”
“活下來!報仇!”
“報仇!”
是仇恨,支撐著他,一路被疑似火花會的敵人追殺,身負重傷,仍然一步步堅持向前狂奔。
他受夠了這個所謂的火花會,自從自已上了路,他們就派人一路追擊。
他現在,連對方到底是要活捉,還是要扼殺都分不清楚。
不只是目的分不清楚,甚至他們從來都不說句話,不問問自已對於火花會的想法,不問問自已對於未來的想法。
不問問自已是不是會礙著他們,不問問自已是不是甚至可以加入他們。
上來就打,上來就死人,上來就一路狂轟亂炸,連一句話都不說。
甚至連他們自已僱傭的那隻混混小隊,都被那應該是自已人的強者無情的當場砍頭。
他只是一個貧窮家庭的窮小子,他只是想試試考國龍,然後賺些錢,養活家裡罷了。
他不明白,到底有什麼事,就非要死來死去,就非不能坐下來好好聊聊。
從小到大,他所有認識到的朋友,一個接一個的離開。
現在連他的家鄉,他的父母,都離他遠去。
好不容易在林子裡,和一群敵人化敵為友,正嘻嘻哈哈的聊著天,吹著牛,突然一眨眼,他們又離去了。
就連那實力莫測的甄師傅,也突然失蹤,好似已經被人悄悄拉走滅口了一般。
張河狂奔在林間,狂奔在草原,狂奔在黑夜,用無奈的狂奔,宣洩著自已十八年來的種種苦悶。
想要變強,想要反抗的心,從未如此強烈。
逆來順受了一輩子,在這一天,他深感自已的有心無力。
他想賺錢救母,他想助陣陳榮,他想幫助王佐,他想靠近董梨花,他想留住身邊人,身邊所有人。
包括那一支傻呵呵的“溜溜隊”,也包括那紅色超跑上的酷酷三人組。
為什麼一定要殺呢?
為什麼一定要以殺止殺,以暴制暴?
為什麼一定要戰鬥紛爭,互相劫掠?
他不懂。
或許他以後也免不了,會懂、會接受、會習慣。
但現在,他不懂。
他也不想懂。
他現在想...改變。
改變這一切。
就像他下定決心,考入國龍一樣。
此刻,他帶著堅定的意志,做出了決定,決定要憑一已之力,改變這一切。
改變,先從自已開始。
而自已,要先跑,跑到國龍。
“嘭!”
一個尖頭石塊磕在他的腳面,與張河的腳面猛烈相撞,隨後被反推力遠遠踢開。
陣陣尖銳刺痛傳來,混雜在早已經警鐘層層交疊的神經系統內。
比起身上的傷口、失血的狀態、身體的疲乏、這平時尖石磕腳的“劇痛”,已經不算什麼。
一步...
一步...
一步...
他的意識已經僵硬,身體早已力竭,身上所有的靈塊也已用光。
如果不是平時經常戰鬥運動,加上靈心修煉小有成就。即便有再多靈塊支撐,也撐不起這樣一整天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劇烈運動。
突然,昏昏沉沉中,那危險的感覺再次襲來。
“又來..”
張河藉著感應中的靈氣擾動,判斷出了那無形一擊的方向。
踉蹌著低頭伏身,向右邊一晃。
“唰——轟!”
一道無色無形的轟擊落在草地,再次帶走一片新生的綠蔭。
轟擊落下,張河彷彿學了醉拳一般,手在地面上一撐,即將傾倒的身體在地面上輕輕一點,又踉蹌著站起身,繼續晃晃悠悠往前跑。
“不遠了...”
“不遠了...”
無盡的退意,與殘存的求生意志,無時無刻不在互相掐著脖子互相撕咬。
而張河作為雙方的主人,已經完全無暇顧及他們的爭鬥。
只是強撐著,抱著“不遠了”的念頭,邁出一步一步又一步。
無論下一步到了哪裡,只要他邁出這一步,目的地就一定會拉近。
“又來..”
危險的感覺再度襲來,張河不明白那人為何一路都不現身攔截,明明實力深不可測,卻只是時不時襲來一道轟擊,讓那生死危機與自已始終若即若離。
來不及思考,張河再度繃緊感應,準備開始躲閃這一道轟擊。
“住手吧——”
突然,一道脆朗清明的女聲壓下慌亂的車隊,攙起了張河的精神,又擋在了張河身後。
隨著聲音響起,張河前方車隊後方,一道藍光扶搖直上,帶著一個窈窕淑女凌空飛來。
而張河身後,危險的感覺突然消散,感應中靈氣的擾動也驟然凝固。
攻擊,停了。
張河渾渾噩噩抬頭看向那道藍光,看清了那道人影,一陣解脫的感覺自心底升起。
“再撐撐...再撐一下......”
力竭的疲憊感緊隨其後,將張河如潮水般淹沒。
強撐著昏厥的感覺,張河警告自已,再堅持一會兒。
“噗通”
兩腿一軟,張河跪倒在地上。
“報...仇..”
強撐著上半身,張河用心底的仇恨與不甘,逼迫自已保持清醒。
可是,能夠支撐他如此劇烈運動,已經是意志的奇蹟,如今見到故人,心裡明瞭自已已經安全,意志鬆懈,他實在堅持不住了。
燈火通明的車隊逐漸分成兩列,兩列又分化四列。
車燈上的光暈越來越大,眼前的世界逐漸渙散。
再也堅持不住的張河,眼睛看著王佐,眼中滿是不甘。
他想要王佐替他殺了那個追擊他一路,無情的殺人狂魔,嘴巴輕啟,乾裂的嘴唇中卻講不出半個字。
最後,視線徹底斷聯,意識模糊中他聽到了王佐對著他身後說了一句話:
“可以了,處長。王佐,自已人。人您護送到了,我從這裡接手吧”
...
...
呵...原來是自已人麼......
原來...殺人的...是好人吶......
原來...殺人者...只有好人......
......
......
鐺啷一聲
孤舟掉落在地
張河的意識終於徹底崩潰瓦解
一閉眼,昏死過去
隨之一同轟然倒塌的
還有他的理想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