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不易看了看南夷之，只覺得眼前此人氣宇軒昂，清俊不凡。

他端著羅經儀對著南夷之，喃喃唸了幾句，卻沒曾想羅盤指標大亂，片刻後指標竟又指著花濺離不動了。

東方不易看著結果，心裡震動，“公子命格高貴不凡無須解了，不如我來解解姻緣吧。”

南夷之一聽姻緣二字，眼神亮了，他端著酒杯飲了一口，“願聞其詳。”

東方不易掐著手指唸叨了一會兒，“奇了奇了，竟如此錯綜複雜。尋一人，等一人，錯一人，愛一人……”

“此話何解？”

“無解。”

“呵，那算的姻緣又有何意？”

“問你的心。”

花濺離撐著臉見二人當起她的面打起了啞謎，有幾分不快。

三人互相揣摩間，東方不易見外面雨停了，抄起桌上的破爛招牌便出了門，“記得幫我付酒錢啊……”

南夷之怔了一下，似有萬千愁緒。

這東方不易有點意思，竟算得這麼準。

花濺離見粉紅的背影離去，方才轉過身來問小匡，“這算命的算的準嗎？羅經儀我記得是拿來看風水的啊……”

小匡想了想，點點頭，“該是準的吧，這蠶叢鎮上算命的師父百來個，就他沒捱過打。”

她有些愕然，好像錯過了啥，剛就該讓他也給自己卜上一卦啊……

東方不易前腳剛走，夏阿奴就扔下一粒銀瓜子在桌上，連忙緊跟其後出去了。

他壓低了蓑衣，一直跟著前面那個粉紅色的背影，保持著合適的距離。

走了約莫一會兒，東方不易拐個彎兒，消失在了夏阿奴的面前。

夏阿奴見跟丟了人，急得脫下蓑衣帽子仔細觀察起突然消失的腳印，分辨行蹤。

“這位兄臺，也要算命嗎？跟了我一路，辛苦了喔……”

東方不易用手玩兒著頭髮絲，視線一暗，右手握爪直取夏阿奴的命門，電光火石間卻見夏阿奴跪在潮溼的泥土裡大喊一句，“二公子救我。”

東方不易聽得有些許失神，二公子這個稱呼，大概有幾十年沒聽到過了，他默了一刻，神色如常，“你認錯了。”

夏阿奴定定地看了東方不易一會兒，停留在他眼尾的美人痣上，又連忙跪著往前在泥水裡磕起頭來，“二公子，我小時候見過你，不會認錯的。”

看著眼前渾身泥濘的漢子，東方不易垂下眼瞼，決絕地轉身離開，他不想再回到那個傷心的地方了。

夏阿奴跪著上前抱著東方不易的小腿，大聲吼道，“二公子難道不想知道大夫人死的那天發生了什麼嗎？”

東方不易脊背僵直，他過身來，狠狠抓住夏阿奴的脖領，氣息凝重：“那日我孃親府裡所有侍衛丫鬟全部身死，你如何得知事情經過？若是欺瞞與我，即刻將你斬於刀下。”

夏阿奴有些嚇壞了，他原本為了逃脫被奴役的風險才決定藉著來蠶叢送拍賣品的機會找尋消失多年的公輸世家二少爺。

現在看來，有種上了另一艘風雨飄搖之船舶的感覺罷了。

“夫人被害那日，我送魔鬼魚去府上……正巧遇到一群黑衣人在大夫人府上屠戮，我由於害怕，便藏匿在魚桶中，這才躲過一劫。”

東方不易上前撕開夏阿奴上身的衣服，見他身上佈滿魔鬼魚鱗片。

“你……”

夏阿奴點了點頭，“那次躲魔鬼魚桶裡，被魔鬼魚撕扯出了傷口……所以染了魚毒。”

魔鬼魚是一種魔鬼湖特有的魚類，其性格兇猛，渾身是寶。

魚丹是聖元丹煉製的主要原料，魚鱗片可做護甲；穿上輕薄柔軟，刀槍不入；魚肉可以拿來熬湯，婦人喝了滋補養生，容易受孕；而魚骨可以打磨做成暗器，或者骨針……

而長期與魔鬼魚打交道的人，防護不好的就會染上魚毒，渾身會逐漸長滿鱗甲，無藥可治。

很多染魚毒的人，最後會因為奇癢無比而不堪忍受，選擇自殺。

顯然這夏阿奴的確是魔鬼魚長期接觸者。

東方不易這才信了三分，他扶起夏阿奴，將其帶到了住處。

這是一處破爛不堪的房屋，原本是中山部落的土地廟。後因中山部落永不朝供南武國，自立為國以後，不畏神明，推佛尊己而逐漸荒廢，成了東方不易的庇護所。

東方不易點上燭火，脫下外衣，露出一身潔白的內襯，在燭火對映下，清貴異常，“說吧，你此行需要達到的目的。”

這是答應了要幫他了。

夏阿奴又跪在地上連連磕頭，“二公子消失以後，公輸世家將魔鬼魚和礦場產業交給了三公子公輸思淵。”

東方不易沉默了片刻，答了一句，“起來吧，知道了，然後呢？”

夏阿奴連忙起身，站在桌旁，“以前，世人皆稱讚二公子公輸不易寬厚待人，仁德無雙，我們在你手底下做事也混得風生水起，家境雖談不上大富大貴，卻也十分殷實。

自從三公子公輸思淵接手以後，剋扣之風盛行。

不知道他從哪裡還搞到了一群小奴隸，平時對下人奴隸們動不動就責罵打殺，所做之事十分殘忍，著實活不下去了。

眾人這才推舉我，趁著給蠶叢拍賣場送貨品的機會看能不能碰碰運氣，找你回去。”

言下之意是請他回去對付公輸思淵了。

燭火噼啪作響，在暗風中搖曳。

“碰碰運氣？”東方不易才不信這些鬼話，他知曉三弟的做派，跟天海輕的縱容有很大的關係。

“不過你們大可脫離家族，去尋其他活計，何必在魔鬼漁業一棵樹上吊死。”

公輸世家家規之一，凡公輸氏為人定當寬厚仁慈，家中奴僕儘可贖身自尋出路。

如此費盡心思又找到他，還用當年事情做餌，恐怕還有別的目的吧。

夏阿奴眼泛淚花，他嘴角顫抖，激動地說，“能脫離小的也不會偷偷來找二公子了。不知何時，我們所有奴僕的賣身契都轉在了大小姐名下，公輸家規自然也無用了，沒人能贖得出去了。”

夏阿奴口中的大小姐便是天海輕了。

賣身契轉給了天海輕這個養女，而這個天海輕逐漸發展壯大，並且做到了中山國國師的位置。

自然無需遵從公輸世家的家規了。

原來如此。

沒想到千年不易的盛世境大家族公輸世家，在他出走的這幾十年裡就快要改姓天海了。

東方不易好似想到了些啥，“你仔細跟我講講，那些黑衣人術法武功套路，有沒有說過什麼，身上有什麼特徵沒。”

時間太久，夏阿奴需要努力回憶。

“這群黑衣人，術法武功皆詭異，尤其用的刀十分奇特，頗有弧度，刀尖斜細。而且他們的身形來去重影，看不太清楚，只知道功法很奇特，明明是往前邁步，卻突然倒翻跟斗，將背後來襲之人全部一招斃命。”

夏阿奴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去想，也只能講出這麼多了，其他的時間太久，他的確記不住咯。

哎，東方不易嘆了一口氣，他看著這間陪伴了他多年的落腳處，百感交集。

或許是時候該回去了……公輸世家不應該被那個外族養女掌控，風雨欲來，躲也只能躲得了一時，不能躲一世，不如趁著這個契機，將所有的一切都清算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