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很喜歡鬧彆扭的怪男人,”貝絡指著被飛燕攔下來、悶悶不樂的“鷹隼”向飛燕介紹道,“是青龍,名叫‘紀摩’~”
“鬧你丫的彆扭!”紀摩抗議道,把飛燕嚇了整個人都震悚了一下!
月瑾看出她被紀摩的反應驚嚇到了,便連忙哄道,“沒事的沒事的,你讓他倆打一架就好了!”月瑾友好地輕輕拍了拍飛燕的肩膀。
“呃……”聽了這話,飛燕只好戰戰兢兢地杵著,心裡吐槽道,要這樣反而就不好了吧?!
“這麼快就要充當‘好閨蜜’了,女孩子好起來真是快呢。”後面那個黑色的小個子再次不滿地對月瑾挑釁道。
“女孩子?”飛燕望了眼小個子,又望向月瑾。本來剛才見到月瑾時,就有點對他的性別捉摸不定,被黑色小個子這麼一說,她的想法又動搖了,趕緊又把他從上到下仔細檢視了一遍以確認他的性別。
“不用理他!”月瑾雖然嘴上這麼說,但眉角明顯有些爆青筋了。他的聲音聽上去細細的,比較中性;脖子細細的看上去稍微使點勁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擰斷;喉嚨處雖然不明顯但確實有個應該是喉結的突起;肩膀瘦瘦的、鎖骨直直的;手,說不上纖細……是男孩子吧……?
“呃……”飛燕怕這邊又吵起來,於是趕緊轉向小個子問道,“請問……是玄武麼?”
小個子聽了,又好氣又好笑,但還是給出了肯定的回覆,“對啊,我是是守護之神玄武‘阮方’。”
話音剛落,一旁的貝絡突然雙手合十,“啪”地拍出了一聲清脆的掌聲!飛燕帶著有些木訥的表情轉過頭望向他。只見他一臉奶昔般濃郁的笑容,像在宣佈似的說道,“那麼現在~”他彷彿一個即將展示法力的魔術師一般朝著飛燕漸漸展開修長的十指,“就由我來滿足你許的願望吧~”
眼前頓時變得越來越亮,隨著幾顆泛著金色的水珠,白光吞噬了視線……只剩下月瑾漸漸模糊的聲音在耳畔飄蕩:“等下啊,貝絡!你就讓她這樣出去嗎?她肯定還沒準備好面對……”
“面對什麼?”淡淡的疑問略過飛燕的腦海,但慢慢的,眼前重新呈現出的景象就已經回覆了她的問題……
“咚咚!”突如其來的震撼場面,刺激著她的視覺、聽覺、嗅覺。放大的心跳聲震動著耳膜,她的瞳孔迅速放大。一陣頭暈目眩,她無意識地伸出手想抓住什麼來防止自已跌倒,卻抓了個空,撲在了草地上。緊接著,就是一陣陣嘔,把作為午餐吃的麵包全嘔出來之後,還是停不下來一直乾嘔,直到鼻涕眼淚流得滿臉都是,跟嘔出來的胃酸混在一起,最後虛脫無力地癱坐在那裡,雙眼空洞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大腦一片空白。
面前那條昨天還清澈見底、恬恬靜靜在日光下泛著粼粼微波、秀秀氣氣盪漾著月亮的倩影的小河,如今整個染成了血紅色,河面上各種焦黑的殘片一團一團的時沉時浮。河的上空,缺失了中段的大橋,僅留下兩座高高的橋墩苟延殘喘地立在兩岸,燒焦的尾端彷彿被絞死的黑巫師一樣伸展著黑色的、病態扭曲著的四肢。
一群警察聚集在坡上面的橋邊,指手畫腳地似乎正在討論打撈河裡的那些殘物。
好不容易把此刻所見,跟之前的事件連上了片兒,慢慢理解了眼前的事物,飛燕用雙手慌亂而狼狽地抹著臉,驚懼地爬了好幾次才重新站起身來,聲音顫抖地叨唸了幾聲,“貝絡……貝絡……”
這時,一個雪白的影子漸漸在她的左側浮現出來。他,收起了先前的微笑,安靜地注視著她。
“都死了嗎?”飛燕兩次想回頭回望向貝絡,眼神卻不聽使喚地直勾勾地注視著河面,似乎害怕錯過任何一個能推翻自已剛問出的問題的畫面細節。
然而,貝絡卻在她的眼角餘光處點了一下頭。
“不,我是說……”飛燕哽咽了一下,似乎認為是自已問得不夠清楚導致貝絡沒有理解她的疑問,似乎為了再得到一個截然不同的答案,她又問道,“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倖存者嗎?”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凜薇和她賭氣時的樣子。雖然凜薇自從父母年初去世後開始就變得性格孤僻乖戾,但那是飛燕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啊……
然而貝絡還是輕輕地搖了一下頭,回答道,“只有你一個倖存者,這是你的願望,你召喚我們來救你的。”
“這不是我的願望!”飛燕不禁嚷了起來,淚水在眼眶中打著轉。
“呵……”貝絡的嗓子裡發出了一聲無奈的笑聲。他並沒再和她理論什麼,只是默默地望著她。
“可以……再多救幾個人嗎?”飛燕回過頭來殷切地望了望貝絡,又望了望河那邊,又望向貝絡,“可以的吧?”
然而卻得到了貝絡很果斷的答案。“不能。”貝絡繼續搖頭,“恕我沒這個能力……”
“怎麼會?”飛燕不禁伸出雙手捉著了他的衣襟,突然又意識到自已手上的髒汙,於是又趕緊鬆了手,並下意識地說了句“對不起”,然後又渴望般地抬起不知該放在哪兒的雙手,問道,“我不是被救回來了麼?我是被你們救回來的吧?那他們……”
“因為只有你一個人想活著……”
“不會啊,他們……他們……”飛燕往河那邊伸著手,很想說出“他們還有很多人都不想死的”這種謊話,不知道這種謊話能騙得過神靈不,但她一回想起在列車上看到的那些人的狀態,她就連自已都騙不過去。於是,她又換了種感情牌,“你們不是神靈嗎?神靈不應該保護眾生的嗎?說不定他們中就有很多都很敬仰你們信賴你們的,他們還給你們貢品、每到節日都來看你們向你們祭拜,你們卻不顧他們嗎?他們……他們不想好好活著……原因也一定是想要的生活沒有實現吧?如果你們好好聆聽了他們的願望、讓他們過上了想要的生活,他們就不會……就……”
貝絡微張開口,想反駁她。但望著她那傷心的表情,他緘默,輕嘆了口氣,閉上雙眼隱身而去。
“等一下!不要逃避啊……”飛燕連忙伸手想抓住他,卻抓了個空!而緊跟著,身後就傳來一聲嚴厲的呵責!
“放肆!”那聲音厲若劈山雷電,但卻稚嫩可愛。
她怔怔地轉身,見阮方正站在她身後。“你該慶幸剛才站在你面前站的是白虎,是我的話就直接把你丟回河裡去了。”此時此刻的阮方,和剛才相比,簡直就是從一個乖巧倔強的小貓變成了一頭威嚴的豹子!“我們已經完成了你的一個願望讓你在這次事故中不死了,你還不知足!我們不是你的侍從,不需聽你差遣。我們沒有義務實現所有人類的願望。這個世界上每秒鐘都能產生成千上萬個願望,其中包括很多損人利已的不軌企圖。如若人們供奉我們、有求於我們,我們就應該實現其願望,這個世界早就滅掉了!”
聽了這話,飛燕也自覺理虧,也有些後悔剛才對貝絡那樣無理取鬧。但想想跟前這血海一片,其中還葬著她的朋友,她慪氣地低下了頭,眼淚就開始不爭氣地往下落。
阮方收了口,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見她依然像棵植物一般杵在那裡“下雨”,便抱怨一般地低聲埋怨道,“哭有什麼用?世間萬物皆有定數,你想通這個理就沒事了。總之,你那種沒道理的請求,我們沒辦法完成。”說完,他回身也隱去了。
“飛燕!”這時,一雙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一個溫柔的聲音宛若大提琴拉出的幽婉旋律,“別哭啦,至少你還活著呀,連他們的份一起活下去吧!”
飛燕迷惘地抬起頭,眼中映出了月瑾那薔薇一般的容顏。
月瑾抬起手指為她拭了拭淚水,繼續解釋道,“不是我們不願意救那些人,而是他們不希望獲救啊!在這趟列車上,你是唯一一個無辜地被牽扯進去的人,你在面臨死亡的時候向我們求救了,所以我們趕來救你;但其他人,都是抱著赴死的心上路的,他們不僅沒有向我們表達想生存下來的願望,反而被救回來之後很可能繼續執行他們的死亡計劃,這樣的話或許會有更多無辜被捲進來吧?一個人如果心已經死了,救回他空空的外殼就彷彿為城市帶回了一具殭屍,這樣做……有害無益吧?”月瑾望了眼那瘡痍遍佈的河面,“振作起來,飛燕!我知道憑你的性格不會從此停滯不前的!堅強地活下去吧!”就這樣,月瑾也慢慢隱去。
飛燕重新望向河面,之前聚集在橋邊來來往往的警察們開始陸陸續續往河邊趕來,其中還多了一些穿白大褂的人,這些人都自顧自地忙碌著,似乎看不見她這個活人杵在這裡似的。飛燕倒退了兩步,然後轉身剛準備跑開……
而就在這時,背後傳來幽幽的一聲,“法飛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