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如約而至,幾日下來,都城也亦是一片煙火之色,若把趕集的熱鬧程度作為一個比量,那麼今日的煙火之氣就算除以幾倍都不夠除的那種了……
“紅妝勻抹舊江山,煙火渲染半山城;愚人相告舊仇盡,念吾眼迷晚魚塘。”
望著窗外的煙火,李拾語輕輕感嘆著。
他也並不明白自己留在這裡的原因是什麼,也不理解自己如此愚鈍小丑的做法是跟誰學來的——
人都是這樣,只有冷靜的時候才會思考自己的身處所況;但像李拾語這般明知危難降臨卻還隨性留下的,也是屬於萬中挑一的那種奇才了。
“公子,用膳了。”
一旁,那被李拾語贈送曲譜的瑩兒姑娘正提著一塊碩大的食盒走來,輕聲對李拾語告知著。
李拾語點了點頭,隨著瑩兒將飯菜一盤盤端出來,李拾語緩緩得走到了飯桌前,靜靜地等待著。
讓瑩兒這一類店面營業人員來照顧李拾語,靠的是那首前幾日李拾語送給他們的那首領先時代的曲子?
是,但又不是完全是。
因為確實僅靠一首曲子是無法讓李拾語混吃混喝那麼久的,但曲子的領先是無可避免的,因此在瑩兒還未完全學會之前,李拾語倒是不愁吃穿的。
但質量嘛——
老鴇都急得派瑩兒飯點來學習了,可想她對李拾語的混吃混喝,已經多麼不耐煩了。
“戲一折,水袖起落;唱悲歡……”
從一開始的跟不上曲,再到後來的摸不著調,再到往後的記不住詞,一直到最後的有些彆扭。
李拾語看著即將出師的瑩兒,眼裡的落寞,便顯得更加明顯了起來。
從瑩兒手中接過了琴,李拾語第一次,抱有情感地彈奏某一首曲子。
“戲一折……”
一曲落閉,李拾語的面前卻不知何時出現了許多風塵女子。
是她們都不接客了嗎?
並不是。
因為他們的客人,也都聚集在門外了。
“哈哈哈哈。”
李拾語仰天狂笑著,找回了他當初來怡春樓所佩戴的面罩,搖搖晃晃地離開了。
“紅妝勻抹舊江山,煙火渲染半山城;愚人相告舊仇盡,念吾眼迷晚魚塘。”
李拾語念著這首句意差強人意的詩,但由於前面那首赤伶的原因,這詩也在他們的眼中變得高高在上了起來,口口相傳著。
“公子……”
瑩兒抱著琴,呆呆得看著李拾語離去的方向。現在,她總算學會了這首曲子究竟是怎麼彈的了,而相應的,她也明白自己一輩子也達不到李拾語那樣的高度了。
但時間並沒讓瑩兒呆多久,不一會兒,只見怡春樓的老鴇遣散了外面的人群,然後走到了瑩兒的面前來。
“媽媽……”
“不用喊了,媽媽留不住的。”
“可當初……”
瑩兒理智得閉上來嘴,她選擇了不再說話,只是呆呆得看向了李拾語離去的方向愣愣發神。
“哎,好不容易養起來的頭牌。”
老鴇也只得如此埋汰了,這種地方的姑娘的通病都是如此,只要有愛慕的人了,她們便會更更加努力的賺錢,以求早日贖身。
這樣確實能為樓裡短時間賺回一大筆錢,而相應的,也就只有這短時間的一筆錢罷了;畢竟那些毫無人生方向了除了這兩個伎倆就啥都不會了,就算賺到了贖身錢都會繼續選擇待在這裡哪也不去。
所以,怡春樓這種地方一向非常忌諱這種人的存在。
“丫頭,可別再看下去了,把先生的房間給打理了吧,說不定,他還留了什麼東西給你呢。”
老鴇連忙打斷了瑩兒,讓人忘記一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停得給她事做,也只有忙碌起來,才會讓人暫時忘掉那個人的存在。
畢竟是還是老鴇的人,因此即便有再不情願瑩兒也依舊順著老鴇的意思打掃房間了;老鴇滿意得點點頭離開了,而瑩兒打掃打掃著,突然從床頭看到了一堆東西……
——……
老鴇並沒派人留意李拾語,而怡春樓那些尋樂子的粗人,也根本對其不感興趣。
畢竟按照他們的話來說就是,曲子還不錯,可詩就有些差強人意了。裝逼的時候吟兩下就差不多了,而人嘛,他們感興趣的也只是女人而不是一個稍微搶自己風頭的男人不是嗎?
因此李拾語也就是一個人了。孤獨得走在繁華的街道上,怎麼看都有些奇怪對吧?
一直到所有人都關閉了房門,而家家戶戶,都熄滅了燭燈,李拾語也總算累了。
在陳留郡他都在地板上趴著睡過,所以在洛陽,他也不會委屈到哪裡去;找了個差不多地方,他也,沉沉得睡去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只見自己是醒在了一片大紅大紫的地方,臉上有些厚重的——是胭脂水粉?
李拾語猛然清醒,正準備起身離開此處,他突然發現了身邊躺著一堆的一身紅的小男孩,而且也似乎在臉上塗滿了胭脂水粉。
此時此刻,就必須得謹慎起來了;先是在身上摸了摸,然後再在四處找了找。
所幸袁隗大人給的令牌還在自己手上,那可是自己後面的一大保命令牌啊。
他又繼續躺了下去了,他倒是要看看,這家房子的主人,究竟要耍什麼花樣。
一個兩個,隨著時間的推移,房間裡的孩子也都一個個爬了起來;愚蠢的,警惕的,著急的,還有大聲哭泣的。
似乎只要是面容過得去的,多多少少都被帶了過來;人群中,那些心靈承受較弱的最先崩潰,一醒來就開始號啕大哭了起來,然後,整個房間都不安靜了。
“哭哭哭,哭什麼哭?我看誰敢再哭,我第一時間把他送到山上喂大蟲!”
一位男子帶著威脅的口氣走了進來,瞬間,整個房間都安靜了下來。
“一群小兔崽子,非得跟老子你們兩句。”
男子罵罵咧咧的說了兩句,然後又趕忙起身離開了,一直等了五六分鐘,李拾語看那人還沒回來的跡象,於是也就大膽的起身,在四周觀察了起來。
並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院子給人的感覺就跟普通的打架世俗一樣,門被鎖了,暫時看不到前景,但從側窗的高山便看的出來,這種人的府邸居住的相對偏僻;一般不是那種不受待見的官員,那便是一個喜好安靜的文學世家了。
但沒有想太多,不好者自己來自則安之的想法,李拾語又繼續躺在床板上睡了起來,養精蓄銳,才有更多的氣力逃跑不是?
也不知過了多久,差不多是剛至正午的時候吧,那抓他過來的總算是想起他們了,開啟了門鎖,走了進來。
無錯書吧“臭小子些,你們可算是有口福了,今日小爺我就帶你們出去吃一頓,那都可是平常都很難吃到的存在,好好珍惜吧。”
帶頭說話的人剛準備離開,但突然他又似乎想起來什麼。
“那些沒有胃口的,也都不用擔心,小爺我給你們保證,吃完這頓飯後,小爺一定派人送你們回到原來的地方,但如果有那些搗亂不聽話的,在搗亂的時候,可把自己的行為給我記住了,回來一定有你們好果子吃!”
說罷,他便轉身離開了,只剩下那群帶過來的下人留在這維持著秩序。
李拾語當然也不會傻到作死去問他們是什麼來頭,跟著大部隊走走停停,愣是走了好幾個時辰都不見有到頭的跡象;眼看就要日落西山,那群人好像終於發了個狠,僱了幾輛馬車,將他們送去了目的地。
目的地倒是十分豪華,畢竟幾十個孩子上馬車的一瞬間就被捂了黑布,不用想,都知道是去什麼地方了,但是讓李拾語不明白的是,既然是去那種地方,為何還要帶這麼多男孩子去?
難道那皇帝有龍陽之好不成?
李拾語搖了搖頭,很快打斷了這個想法,俗話說,想什麼來什麼。他可不想被這種flag給安排了。
第一次停頓,應該是進大門的時候吧,然後左拐走了將近一百多米,在右拐走了五十多米,然後又停頓了一會兒,再向前狂奔了將近一分半左右……
憑著感覺去記路線,沒想到這種情況還真的能存在,古人果不欺我。
這也就變相的證明,其實戴那黑布一點用都沒有,也僅僅只能騙那些沒長腦子的小女娃了。
“大人,到了。”
……
李拾語並沒聽到那帶頭的幾人在朝對方彙報什麼,他只知道下馬車,然後揭開黑布的那一瞬間,那一個既視感看起來就挺奇妙的。就好像一個新郎帶了五十多個伴郎一樣,那既視感就忒奇怪。
就這還有審查機制的呢,只見門口的兩個人對著每一個進去的男孩篩篩選選的,李拾語還以為只要是穿上這套衣服就能進去的呢,沒想到這戶主人還是個挑剔的口子。
“長陽宮。”
看著宮殿上的牌匾,李拾語也差不多明白了,原來帶他們進來的是一個公主啊,就連皇帝都不敢這麼做,這公主的膽子也忒大了吧?
這一步的篩選並不是很慢,因此就算是排在靠後幾輪的他,也很快就拍到了,但不過,他卻從旁邊的走道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送他進洛陽的那個女孩……
“哎,你不是上次進不去城門的那個孩子嗎?怎麼突然被送到長公子的府邸來了啊?難道是被家族拋棄了?”
女孩一連三個問題,問得他一臉不知所措。
這個該怎麼解釋呢?難道自己說,因為喜歡一個女孩,然後拒絕了叔叔回到本家,選擇了留在洛陽,結果走投無路被人打包進這裡的事嗎?
他只能尷尬的笑著,幸虧守門的兩人也是發現了這一幕,連忙打斷了女孩將李拾語推了進去。
豪華真的很豪華,比從電視劇裡面看到的豪華到哪裡去了。這長公主的府邸給人的感覺就是,雖不如現代電視劇那麼簡約美觀,但從佈局豪華還有那種宏偉觀來說,這確實也是十分壯觀的了。
李拾語都在懷疑,是不是這長公主才是皇帝本帝,漢獻帝其實是一個女的!
一進門,映入眼簾的就是十幾張大桌子,每張大桌子上都擺滿了美味佳餚,雖說沒有電視劇上看到的皇帝的伙食那麼誇張,但對於此刻的李拾語來說,也是非常豪氣的了。
正大李拾語正在想那女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時候,此間又一批女子一個一個的走了進來,其中就有那個曾經帶自己去城門的那個女孩。
這難道是長公主的宴會?
那她為什麼要挑這麼多男的進來?
難道他要開一家男版怡春樓不成?
顯然,還是李拾語多慮了,這些人不過都是從街上隨意拉來的人,怎麼可能媲美怡春樓的那些姑娘呢?
這其實,也只是簡單的宴會罷了,而讓李拾語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些被抓來的孩子,大部分居然也是那種能說會道的人,只見他們與那些女子侃侃而談,就好像本來就認識一般。
所謂的宴會開始了,十幾張大桌中間有一處很空曠的位置,隨著突然出現的長公主一拍手,十多位舞女就這麼如魚紋一般扶搖而出,跳著那動人無比的舞曲。
篩選出來的男子大部分都找到了專屬於自己的女人,而只有少數的幾位仍舊孤零零的坐在一張餐桌前;當然李拾語也是其中一位。
但這並沒持續多久,他便被那個女孩拉了過去。
“喂,當初你去的地方是蔡府,總該會彈一兩首曲子吧?”
李拾語點點頭。
“那廣陵散你總會吧?”
李拾語也是想了那麼一會兒,印象中,好像是有這麼一首曲子來著。
“月婉姐姐,我這弟弟想來演奏一曲廣陵散,能不能給他準備一架木琴呀?”
李拾語狐疑得望著身旁的女子——
這比自己還矮小的個子,竟然自稱是自己的姐姐,說出去誰信啊?
但沒想到那月婉長公主還真信了,立馬暫停了正在進行的節目,派人讓出了一架木琴給他,以待欣賞。
前奏想起,眾人皆是眉頭緊鎖。
世間,有這首曲子嗎?
李拾語當然也發現自己弄錯了,但既然都手賤彈出來了,自己總不可能半途而廢吧?
於是,他便也照舊跟著拍子唱了出來。
“綠柳垂腰輕繞堤岸,
墨客才子畫扇 烏篷小調細喚。”
“良人橋頭碎步溫婉,
推開一柄紫竹傘——”
…………
李拾語剛開口,眾人的目光都變了,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打斷了李拾語的節奏。
“她還素手挑盞燈花 月色映她玉臉生霞,
她點天燈漫過柳枝椏飛向廣寒化作銀玉盤……”
…………
李拾語剛唱到高潮,終於有一個人小男孩終於忍不住了。
“這不是那個一夜十三首嗎?”
“一夜十三首?”
那些從未聽過此名號的人通通看向了他。
這是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