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明,黎明破曉,驅散一望無際的黑暗。
不管在哪裡的人,看到這一幕總是心中湧出如涓涓細流的力量來。
一隻中型輕舟行駛在蔚藍海面上,就快接近蜉蝣島的正門,那是一道彩虹做的門。
顏色鮮豔,彩虹幾乎有半個島嶼這麼大,彩虹門底下隱約可見出入旋門的百姓。
旁邊是高大的椰子樹,一個個挑著擔子的人的身影就像是蜉蝣一般襯托得極其渺小,一點點挪動著往海岸邊走。
蜉蝣島的人一輩子不會離開島嶼,他們挑著擔子是要去哪?
蘇年風立在船頭,風吹起他的藍白袖袍,迎著赤啦啦吹來的海風,少年人好像要迎風歸去。
“我們到了!”
老漁夫笑意斐然,他高喊一聲,將船尾睡著的安月和劉禪悟炸醒。
“到了?”
安月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劉禪悟打了個哈欠,“一覺就到天亮了”。
“走吧,我們出去看看”。
二人快步出來,安月看蘇年風站在船頭吹風,身形筆直,明顯已經醒了很久的樣子。
安月驚詫問道,“隊長你不會是一夜沒睡吧?”
蘇年風搖搖頭,“沒,後半夜睡不著就出來吹了會兒風”。
安月以為他在擔心唐小武,寬慰道,“隊長,我們會找到小武的,你別自責,這不是你的錯”。
蘇年風只是望著遠處蔚藍的海面,輕搖了搖頭。
“而且......我得為之前的事情說聲對不起”,安月低著頭,點著腳尖,“我不應該對你那麼不禮貌的”。
“無需多慮”,蘇年風虛扶了她一把,溫聲道,“你們是我帶的人,也就算自家人,用不著這樣”。
安月彎了彎眼睛:“謝謝隊長!”
“和好了就好,和好了就好”
劉禪悟笑眯眯地拍拍二人肩膀,隨後順著二人的方向眼睛一亮,他順滑地向前走去拿起船前準備的早點。
“船內配備了煤炭,可以熱點早飯,大家將就著吃啊”
老漁夫熱情招呼著幾人去吃點,然後側身喊自已女兒出來。
“紅魚去拿纜繩出來,我們要靠岸了”。
差不多過了一盞茶時間,幾人吃下肚幾個包子,就靠了岸。
“慢點”
安月小心地抱著小紅魚跳下船邊,小紅魚一被放到地上,就興高采烈地四處張望,但好在機靈,知道不能亂走,乖乖地被安月牽著手待在原地。
“道友們,我還要好一會兒呢,你們先去逛逛吧”
無錯書吧老漁夫笑呵呵地揮揮手,“等試煉結束,你們要回漁村的話來這裡找我就行,這段時間我都停在這”。
“好,多謝老人家了”
三人道謝後,往著彩虹門內部走,與幾個挑著扁擔的人擦肩而過。
蘇年風掃了眼他們挑的籮筐,裡面居然是紅色的同心結。
這是什麼原理?
挑著這麼多同心結去賣嗎?再往前就算海了,去海里面賣嗎?生意麵是不是太廣了點?
他攔住一個挑著扁擔的人問他們是做什麼。
路人一笑,“當然是賣給鮫人了,他們最近興起了一種求偶舞,用同心結做的裙襬系在身上,時尚又潮流,每一位鮫人都想擁有呢”。
“你們要不要來一個啊,圖個吉利”
蘇年風:“......謝謝,不用了”
婉拒路人的熱情推薦後,蘇年風三人繼續往裡面走。
越往裡面走三人越沉默,他們感覺自已真沒見識,明明下界奇怪的東西已經夠多了,整座蜉蝣島卻比他們想象地更加光怪陸離。
幾乎是什麼都有,真正意義上的什麼都有!還是你想不到的那種。
沿著這條大路往裡走,路邊開了無數不知名的野花,淡紫白色四瓣小花居多,挨著點點藍色的四瓣花,風一吹,就倒伏搖晃一圈,好像在和他們招手。
樹高大有規律地隔著一段距離種下一棵,不遮住所有的陽光,也不會太過刺眼,芭蕉葉的葉子舒展著。
菟絲花彎彎繞繞地纏繞上樹身,偶爾可見灌木叢中一閃而過的雪白兔子耳朵豎起,或者抱著板栗的既像兔子又像老鼠的動物捲起大尾巴在磕松子。
“這裡......還是下界嗎?”
一片柔軟清香的櫻花瓣落在少女的髮間,安月怔愣地發問。
劉禪悟眯著眼睛望著上方刺眼的光線,“蜉蝣島百年開一次,去過的人一百年後都不在了,流傳下來的我還以為是謠言”。
這種被光線曬到發燙甚至刺痛的感覺......好安心。
蘇年風看著周圍來來往往洋溢著笑容的路人,“這裡的百姓過得都很幸福”。
劉禪悟忽然提議道,“隊長,你說我們要不要也去參加那什麼島主試煉啊?”
“要是一個人成功了,他就能永遠留在這裡了,至少不用回去受苦”
安月敲敲他的肩膀,劉禪悟側頭,就見安月叉腰看他,“你是二傻子嗎?島主試煉是要死人的,通不過被困死在試煉中可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劉禪悟捂著有點被敲疼的肩膀,有點委屈地小聲嘀咕,“哦,你說話就說話,老罵我幹什麼?而且......手勁真不小”。
安月威脅道,“嗯?你說什麼”。
蘇年風笑意淺淺,“好了,都進去吧,我們先去找個客棧落腳”。
————
很意外地,蘇茗昨夜睡得格外香甜,也有可能是太累的緣故。
早上,徐燃之叫醒她後,二人吃點海鮮飽餐一頓就開始往樹叢裡走。
他們的方向估計是小島背後,平日沒什麼人來,雜草叢生,蘇茗不小心被颳了幾道口子。
衣服左一道劃痕,右一道口子,整個人看上去挺落魄的。
當然,徐燃之也沒好到哪裡去。
如果你要問為什麼不用防護罩,因為上了蜉蝣島後,他們就發現他們無法使用任何法術。
所有的修仙者或上了岸的鮫人,無法在這座小島上使用一絲一毫的法力,這也保證了凡人的人身安全。
只有島主才能打破這個魔咒。
只不過對於向來依賴仙術的修仙者來說,這地方確實可怕了點。
他們爬到了一個高坡上,從這裡可以俯視到下方縱橫的街道和渺小的行人。
蜉蝣島的島內佈局為十字,中心為島主府,白色燈籠掛了一片,祭奠上一任剛去世不久的島主流千巫。有人披著白兜在島主府門前送花圈,還有磕頭的哭喪的。
流千巫確實夠受島民愛戴。
蘇茗看向另一處,以島主府為中心,四處十字街開著商鋪,不少修士行走在大街上,好像在和路邊的小商販討價還價,蘇茗這樣想就這樣說了出來。
“你怎麼知道那些是修士?”
徐燃之看向她問,他們現在沒有法力,最多就是身體素質比凡人好一點,她怎麼確定那些人是修士。
蘇茗默了一會,“因為下界的修士大多喜歡穿白色”。
包括她自已。
徐燃之眯著眼看了遠處的那些零零散散的小白點,恍然大悟。
“你們是要下去嗎?”
一道陌生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傳來,將二人一驚。
兩人一回頭,就見一個穿著褐色麻衣的大叔好奇地看著他們。
他左右手各提著一隻雪白的兔子,應該是剛打完野味。
大叔:“我看你們站這裡半天了,有點擋路”。
這裡是山坡的最高處,下面是溼滑的青苔坡,坡度陡峭,沒有法力就是寸步難行,怎麼下去?
蘇茗挑眉問:“這裡坡這麼高,怎麼下去?”
大叔“害”了一聲,他把左手的兔子換到右手上,空出手指指著草叢裡面堆著的半個刨空了的樹身說,“這不是有樹皮嗎?”
“坐著樹皮滑下去就行了”
蘇茗仔細往佈滿青苔的坡看去,注意到了幾道滑下去的筆直痕跡,只不過這些青苔長得太快,絨密青綠,一般不注意看還真沒想到。
只不過......面前這道山坡,往下看去根本看不見有多長。
到遠處還有綠色藤蔓構織成只有一個人才能穿過的半個洞,洞裡漆黑一片,壓根不知道會通向哪裡。
大叔朝下坡努了努嘴,問他們,“小姑娘小夥子,你們兩個下去不啊?這裡下去直接就到山底下了”。
“你們不走,我就先走了”
蘇茗和徐燃之對視一眼,同意了和大叔一起下去。
“記得最重要的一定要抓緊扶柄,萬一翻了,哎呀一身都是綠啊回家要挨夫人罵了”
大叔邊說邊搖頭,他坐在樹皮裡,兔子被塞到衣襟裡鼓起一塊,雙手握住堅硬樹皮滑板的兩側。
見蘇茗和徐燃之都坐上了樹皮,大叔說,“準備好了我們就下去吧,看好了”。
說完,大叔腿使勁一蹬,刺啦一下,宛如一道閃電,瞬間就下去了。
蘇茗和徐燃之接連滑下去。
風極速在耳邊呼啦,心跳加速,沒有法力兜底,她現在就是個凡人。
如果摔倒腦袋或者被樹枝刺破心臟,她將直接死亡,血液不可避免地微微發麻。
滑坡的速度太快,蘇茗聽不見自已的呼吸聲,穿過一片漆黑的藤蔓洞口,蘇茗緊緊扣住樹皮的扶手。
幾乎過了有一分鐘,滑坡的速度才開始減慢。
刺目的光線讓瞳孔一縮,蘇茗清晰地看見下面就是山坡了,苔蘚的茂密度下降不少,零星布在下坡處,坐著的樹皮跟著抖動起來。
偶爾碰到幾個石頭,屁股一瞬間騰空,然後重重落在樹皮上。
大叔習以為常,甚至淡定地不得了。
大叔高聲大喊,讓後面的蘇茗和徐燃之聽見,“前面就是山底了,記得護好腦袋!!”
蘇茗:“???”
徐燃之:“???”
很快二人就得到了答案,因為前面,是真的沒有緩衝,下去就是平坦的泥路啊!
蘇茗:“啊啊!”
徐燃之:“我靠!”
砰砰砰——
三道與地面接觸沉悶聲音接連響起。
實在太痛了。
蘇茗捂著腦袋,感覺一陣嗡鳴和天旋地轉。
“唉,衣服又劃破了。”
旁邊一道嘆息聲響起,蘇茗艱難扭頭看去,是剛才的大叔。
他正抱著自已袖口被劃開的一道口子嘆氣,“回去又要挨夫人罵了”。
蘇茗低頭看看自已被劃成一條條的衣袖,又側頭看看剛捂著頭爬起來的徐燃之,對方也沒好到哪裡去。
大叔沒有感慨多久,直接拍拍屁股起來,和二人道別。
“兩位小友,那我先走了,日後有緣再見”
說完,大叔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這裡,一手提著一隻兔子。
蘇茗:“這裡的人……都好強”。
徐燃之沉默補充了句,“而且皮厚”。
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大叔一點事沒有,是真的皮厚。
通往城內小路上,一男一女,一黑一白。
少年和少女皆是一身破破爛爛,滿臉灰塵,走起路來好像腳還有點瘸。
高空烈日,二人被曬得發亮。
這一條路是真的偏僻,或者說幾乎沒有居民會到山下來。
蘇茗走著走著,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帶錢了嗎?”
徐燃之:“帶了啊,我們出門前不是一個人帶了一袋?”
蘇茗摸著腰間空空如也的地方,除了那柄劍掉到海里的時候她拼命撈了下,其他的是一點沒有。
徐燃之這才反應過來,他低頭一看,自已腰間比蘇茗還空。
連劍都沒有。
認清了現狀後,兩個人久久不語。
蘇茗:“我會表演胸口碎大石,可以去街頭賣藝”。
徐燃之扯了扯嘴角,“賣藝?是讓我丟臉丟到下界來了?”
蜉蝣島選島主,說不定有其他神仙下來看熱鬧,他要真賣藝被碰見,可就真丟臉了。
蘇茗“嘖”了一聲:“臉一蒙誰認識你?”。
徐燃之一怔,還可以這樣?
他思考了下,好像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只能同意。
二人繼續徒步往城內方向走。
蜉蝣島只有三個入口,背後是蘇茗二人到達的山林沒有入口,現在他們繞過城牆去的方向是島的西邊。
西門由四個士兵看守,左右兩邊各有哨塔。
見到兩個像是叫花子一樣的人上前來,士兵沒有輕蔑,眼眸中反而充滿了好奇。
守門士兵:“名字”。
“蘇千夏”
“徐焰”
兩人分別報出名字。